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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来坐在那只小船上,在他的身后,阿含呆呆傻傻地机械地划桨。
这个动作并不复杂,有袁来坐在船上,调控方向和速度,所以阿含不需要多高超的技能,就能把船开得很好。
他头顶戴着一顶破旧的帽子,用来遮挡破雾而来的形态带着异样色彩的阳光。
单薄的木浆浸入水中,再抬起,小船便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
四周是浓雾,但终究比之前淡了不少,以至于虽然还距离很远,但袁来已经能够看到那艘大船。
在他眼中,那却并不是真实的景色。
随着西岸的一群人向前行走,从西边的地平线上升起一片光幕。
那光幕普通人初时根本看不到,修为弱的更是无法察觉,这道光幕范围极大,像是从地平线升起的遮天蔽日的幕布,光幕是昏暗的色彩,也是光明的色彩,光明与昏暗在瞬息之间互相转变,转变之中吐露出一股毁灭性的力量。
光幕随着西岸的一群人的前进而前进,不断在蚕食碧蓝的晴空,随着它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凝厚强大的力量渐渐升起。
澜沧江的流速甚至都开始放缓,仿佛是在这道天幕之下匍匐、不敢大口呼吸。
那些色彩奇诡的阳光变得更加绚烂,像是要在江面上开出五彩缤纷的花。
事实上,已经有花开放了。
在西岸的一行人快要接近中心战场范围的时候,站在船上的北宗名义宗主将一头白发从黑色的袍子中伸出来,这个动作有些不雅,倒像是一头老龟探出头来。
然而他探出来的头微微晃动,视线便停在了大船之下的江面上。
在他视线落处,一个水花彭地乍起,很小,就像是一尾鱼掀起的波澜。
他是第一个看见这个水花的人。
水花掀起的时候正巧有一道阳光洒过,于是那个点便生出了一朵灿烂的碧蓝色的花朵。
花瓣片片舒展开,每一片都美丽精致的异乎寻常,天下手艺最高超的工匠也雕刻不出这样美丽的浑然天成的蓝花。
探出脖子的老宗主轻咦了一声,然后便是不由微微惊叹。
他不是惊叹它的美丽,而是惊叹于它其中蕴含的毁灭力量。
由此,他瞬间便判断出催生出这朵花的人,修为至少也是四境中阶以上。
率先出手的不是南宗宗主,而是人群中脸上带着邪笑的金发碧眼的乙未。
类似的一朵蓝色花朵曾经生在西北的雪地上,被一个少年人看在眼中,不过那时候的那一朵很微小,没有这个这样大,也没有这个这样美丽,这样蕴含毁灭的力量,当时那朵花只是在少年面前瞬间枯萎。
而此时这朵显然截然不同。
它漂浮在水面上旋转起来,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就连千座也瞥了它一眼,只不过却是瞬间收回,转而看向枯瘦的北宗宗主。
只见这位老人仿佛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便探出手,他站自船上,向那朵花招了招手,于是那朵绽放的湛蓝花朵便飞起,轻轻飞上巨船,落在他的掌心。
随后,北宗宗主的掌心便升起一团无形焰火,花朵顿时在灼烧中枯萎,片刻后化作飞灰。
“咳。”
他咳嗽了一声,拍拍手掌,将余烬抖落。
随后说道:“走吧。”
说完,他便翻过大船的护栏,轻飘飘地犹如一片落叶,飘落于江面。
其余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也纷纷纵身而下。
不一阵,分别来自东西两岸的两群人就终于互相站定。
两位大宗门的宗主互相对视,一言不发。
直到一阵清风吹来,南宗宗主才漫不经心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吧?”
站在对面的他们的对手摇了摇头。
于是就是一片死寂。
死寂之中,两岸的人们忽然发出一阵惊呼。
只见在西边的天空上,那道酝酿已久的幕布显出形体来,遮天蔽日的光幕上大道气息轮转,生灭之际,威压吐露。
在这道光幕升起的刹那,来自西岸的一群人每一位的身上都升腾起无尽威压。
那些气息就如同一道道气柱,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东岸也传来一阵悠远的颤鸣。
在那艘巨大的战船上,猛地升起一道巨大的碧绿色的光罩将整座战船笼罩其中,于是这艘大船也仿佛成了一座江面上的城池堡垒。
数百声剑鸣倏然响起,它们按照某种玄奥的方式,互相配合放大,以至于虽只有百剑,却竟然升腾起万剑大阵的可怕气势!
那是北宗剑阵的力量。
而在剑鸣之后,东岸之人也爆发出毫不逊色的强大力量。
数十道四境气息横空而起,将整片空间搅得动荡不安。
阳光的色彩化作颜色各异的火焰,并最终凝成无数道巨大的龙形恐怖生物,在空中纠缠,这些巨龙的首尾掩藏在未散的白雾中,不显全貌,种种大道力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座无边场域。
场域之内,数十位四境几乎在同一时间轰然爆发出他们最强大的气势,两个阵营的气质撞在一处,引发惊涛骇浪。
澜沧江上水浪轰鸣,以战圈为中心,一道圆环形状的巨浪向外轰然扩散。
那巨浪发出奔雷的闷响,引得大地轰鸣震颤,站在两岸的人们则纷纷惊呼,死命地抓住身边所有能抓握的东西。
对于距离远的还算能忍受,但那些就坐在江畔的修行者们却难掩惊恐。
吴巍在感受到大地震颤的刹那便死死握紧了自己的剑,然后他就看到一道高足有几十米的超大巨浪城墙向他汹涌而来。
吴巍咬紧牙关,眼中既是惊恐又是兴奋,他用最短的时间便判断出若是用肉身硬抗,恐怕光这水浪坠落的力量就足以将他砸的筋骨寸断!
于是他立即一拳在地上砸出一个泥坑,自己飞快地夺了进去,之后身体缩成一团,运转全身修为,顿时,他的后背上便出现一层厚厚的元气屏障,这是他所会的最高级的防御法术,此时他一口气为自己叠上了六层,这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