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求子

    “我以为你和苏许扬，北思睦都不一样。”我惋惜地慨叹，“童筱央啊……怎么连你，也爱上闻苏了呢你明明应该知道，你若有了孩子，他会面临什么样的人生开端。”

    “我对闻公子的心思，早在他和父亲密谋的时候就夭折了。我从未敢将心托付给这样凌云壮志的人，也从未能反抗托付与他的命运。”童筱央眸色浅淡，不见一分情愫，“可我需要活下去，哪怕这个地方不是我想来的，我也要有尊严地，有希望地活下去。”

    我回头，青春少艾年纪正好，被奉为雪安城名门贵女之典范的童家嫡女童筱央，生下来便是锦衣玉食，被童家上下视若掌珠，从小到大惊艳于她的才情，渴慕于她的容貌的人如同过江之鲫，让我都隐隐羡慕。

    我的童年从未曾被当做一个柔弱娇贵的女孩子来养，从来都是少城主，城主。我挚爱的宠爱我的爷爷和父上，更多时候，不是长辈，而是帝师。我以为天下间女子和男子都是这样养的，直到处处看我不顺眼的紫老爷大手一挥，把六分之一的财产送了管家之女做嫁妆——他膝下无女，一直把管家的长女当做女儿，才晓得别人家的掌上明珠只是放在那焚香听琴的。

    那之后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别人家姑娘的活法，排来排去也没找着一个像我这样的，而和我最为迥异的还要数童家的嫡长女。这个女子有雪安城女子特有的温婉，有百年世家的知书达理，有独一份的刚强不折。

    可是当她终于凤冠霞帔，在女子最美的时刻，以天下女子日思夜寐的身份住进了度苏院。繁华之畔，彼岸花开，前来观礼的娘家人身上还有未去的晦暗气息，额角还有清晰耻辱的刀疮墨迹。最光鲜的身份后，最卑微的存在。

    彼时，她的夫君仍是天下女子趋之若鹜的上乘容貌高贵身份，她却早已让雪安城才俊退避三舍。

    我恍然间懂了她对徐夫人遭遇句句泣血的感叹。罪臣之女的身份，远比什么善妒之名，更能让她一天一天憔悴，一天一天，疯狂。

    “童筱央啊……”我仰头望天，轻轻地喟叹。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歌声渺远，句句哀思，断肠蚀骨。

    “哎——前面就是烟柳巷了。”我敲敲椅背，用手挡着阳光抬头看向身后气质温婉文雅的少妇。啧，那步摇，真真是要晃瞎了眼啊。

    童筱央身形微微移了移，刺目的光芒精准无误地又打进了我不算大的眼眸，声音恭谨舒缓：“主上恕罪，臣妇只是想为夫君寻几位姐妹，以添齐人之福。”

    我抬手挡着光去看红衣翠袖的烟柳巷，阳光打在手上，肌肤如玉般剔透，一面是王袍玉带，一面是花街糜烂。

    这心高气傲的姑娘在被我婉转又无情的拒绝之后，将我这个不良于行身体孱弱的伤残之士毫无悲悯之心地推到了八关最低贱的烟柳巷——红药街。

    这心高气傲的姑娘在这方面实在是无知，红药街的名声十里八乡都传了个遍的时候，这姑娘还能天真可爱地说在这为她亲爱的夫君挑美人。

    “童筱央啊，我给你背首诗吧。”我清清嗓子，逆着光看向号称古今诗文无有不通的才女。

    才女疑惑地愣了愣，规矩地微低精致的下颌。

    我看向红墙金瓦，芍药花招摇地开了遍地的红药街，低吟：“红绡坊上翠瓦揭，红药街头烈女绝。一见惊容百官羡，忽闻迷迭乞儿嫌。”

    话音方落，身后华服雍容的新晋贵妇已经苍白了面色。

    我弯着唇角，眉目寡淡，笑容讥诮。刚要开口，便听得烟柳巷口传来喧闹：

    “左大人怎么走得这么早……是不满意奴家嘛……”

    “怎会……春儿的新曲子可称天籁……”

    “大人只满意春儿的曲子，却不喜奴家的舞”

    “诶呀……美人儿莫生气……销魂一舞十个春儿也比不上你……”

    软语娇呼，浪荡调笑，路过的人都急匆匆低头掩面而过，深以被此等放浪形骸的举止言语污浊视听为耻。雪安城民风不算保守，但礼乐制正值鼎盛，八关虽是地处北方微显粗犷，但城主脚下的京畿之地礼节犹重，便是寻常秦楼楚馆也是风流雅致的鼓瑟笙箫，低吟浅唱，这样的话……实在是伤风败俗至极。

    脂粉飘香中轻袍缓带的男子左拥右抱，一派风流韵致。唇角含笑，眸含春水，一步一荡，妖魅放纵得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