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赠药

    我站在谣天阁上，看得见城主府的寂静肃穆，也看得见外面的人烟阜盛。

    临近腊月，有些店面甚至早早地扯起了红绸，喜庆得很。

    年轻的姑娘家闲来无事，三五成群地已经开始采买年货了。那么轻快的步伐，应该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吧

    “为什么一定要紫大人回来”身后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一片青色的影。

    我不回头，低头看下面已经干涸的沐凤池，并不想回答，“我想他了，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北轻城走近两步，伸手递给我药丸，笑得暖意洋洋，“吃了吧，很贵的。”

    我推开他的手，声音很是自暴自弃：“反正都要死了，吃又有什么用况且，思睦公主没能嫁给闻苏，我们的盟约早就勾销了，轻城王子应该很希望我死才是。”

    “让思睦与闻公子联姻本是基于闻公子会是下任城主的考量，不过若是挽城城主能安安稳稳地把这城主之位坐下去，北崖又何必把赌注下在一个不确定的人身上，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北轻城乌眸里闪着算计的光芒，璀璨得耀眼。

    我被他的光芒闪到，第一次看出来玩世不恭的北崖储君的好算计。先前北思睦来找我的时候我看得出代表北崖王室的优雅雍容，如今又在北轻城的身上找出来了睥睨天下的尊贵。

    我手扶着雕栏，檀木的芬芳在谣天阁里缭绕。我盯着北轻城信心满满的脸，笑出了声：“轻城王子太异想天开了吧？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吗”

    “挽城城主，我不信你猜不到，”北轻城把药丸递到我面前，“我能解你的毒。”

    我拿过药丸，清晰地看见北轻城眼底的喜色，手一扬，黑色的药丸飞了出去，弧线流畅。

    我垂眸，余光看见北轻城眼底的怒火和重新捏住药丸的手，开口：“对不起。北轻城，你的合作对象，只能是未来的雪安城之主。”

    “为什么!展挽城，这能救你的命!”北轻城扣住我的手腕，眼睛里浓郁的墨色像地狱的火焰，疯狂地跳跃。

    为什么？因为我命定必死用我的死亡成全展家，成全雪安城展家人生来自私自利，怎么会为区区预言放弃生存活着，才能掌控一切。

    可是北轻城，你救得了我的命，改得了我孤煞的命格吗？

    我捏着苍白的指节，恍恍惚惚地想起今早左子苌的话。

    “三关兵变，紫大人绝不可以离开桃夭山。否则不单桃夭山危在旦夕，整个南方都岌岌可危。”左子苌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是少有的严肃认真，我今天没去宣事阁，但闭着眼都想得出来这消息会带来怎样的人心惶惶。

    流寇是谁派出来的我再清楚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肆无忌惮地跟我对着干的除了度苏院的第一公子还有谁。但三关忽然间的兵变，让我一瞬间惊惶起来。三关上下多是岚山出来的英才，岚山表面上是闻苏掌控，背后是什么样我比谁都清楚。

    因为清楚，所以更加迷惘。迷雾之中，我握着雪安城，只能画地为牢，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我当时用眼睛把左子苌从头到脚凌迟了一遍，却还是摆摆手无力地放弃了强行召回紫零。

    面对雪安城，面对外面或是笑语嫣然，或是憨厚老实的人，那些往城主府看一眼都是满满的虔诚感念的人，我怎么舍得抛下。

    如果他们因为我一己私利，饱尝动乱，我怕是会遗臭万年的吧。

    可是听着阿宁禀报寄白已经二十个时辰滴水未进，游巡越来越长时间的发呆，那是这么久以来最深最痛的无能为力。

    原本以为，紫零能够永远在我身边，那么我有孤煞的命格又有什么关系。可是你看，多吗明显的事实，我命中的贵人，是我以命相交的竹马，却也是志在四方的好男儿。

    从商从政从军，他都不该被我困在八关。

    你看，我这么冰雪聪明，这么快速又清楚地找到了严汨说的贵人，却终究是无法将他困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北轻城啊，”我舒缓了眉眼，像多年好友一样问他：“你说是天下苍生重，还是我重”

    “对别人来说，天下苍生重。对紫大人来说，什么也重不过挽城城主吧。”北轻城眼眸低垂，看着手心的药丸，被汗洇开一圈黑色，烙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