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抉择

    我站在大牢窄窄的过道中，踩着软软的驼毛地毯，如果闭上眼睛，总是会疑心我究竟是在人间的地狱，还是富丽堂皇的宫殿。

    关押重犯的潮湿阴暗的一排排牢房里，出现着从没有过的安静。百年世家的骄傲和矜贵让他们即使在大牢之中仍旧挺直着脊背，沉默地端坐。

    “主上，您是要去看童衍南，还是……？”狱卒找不见一个侍从，战战兢兢地来亲自问我。

    “去童筱央的牢房。”

    所有囚犯中最安静的三个人端坐在草堆上，眼睛微闭着，似乎在睡觉。我轻轻扬起嘴角，嘲讽：“童大人真是随遇而安呢，这大牢也过得这般闲适，不知道的还以为童大人做的不是草堆，而是紫檀木椅呢。”

    童繁和他的夫人，以及童筱央睁开眼睛，不慌不忙地跪了下来，“不知主上到此，有何吩咐？”

    我越过童繁，亲自扶了童筱央站起，笑：“都说童家嫡长女童筱央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上次在酒楼没能看清，如今细细看来，本城主虽与你同为女子，却也是自愧弗如啊。”

    “主上缪赞。”童筱央没有半分喜悦地行了一礼。

    我弯了唇角：“貌是有了，只是不知道才气如何呢？这样吧，牢房简陋，没有什么琴棋书画的，本城主就随便问你个问题好了。”我看着眼前标准规矩的名门贵女典范，笑容冰冰凉凉地漾开：“即便不能给你的家族带来任何荣耀，你仍然愿意嫁给闻苏吗？”

    一边的童繁骤然白了脸色，跪在地上说：“主上，童家之过，童繁愿一力承担，但请您不要牵扯到筱央。”

    我含笑蹲下身子与童繁平视，问他：“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嫁给闻公子了？”

    童繁本来苍白的脸色转瞬变得僵硬而且尴尬。我拍拍手站起身：“所以，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对，还有——本城主不喜欢别人打断本城主的问话，这样不礼貌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童家这样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百年世族大家的家主身上。”

    “好了，你说吧。”我转眼看向童筱央。

    面前只比我年长一岁的女孩子缓缓回答：“主上如今站在筱央面前，不就是希望筱央回答‘是’吗？童家之罪，上通于天，主上给童家面子以谋害重臣之名下狱，但事实上，主上怪罪的是童家扶植闻公子，企图谋权篡位的诛九族的重罪。筱央虽然不知道主上想要做什么，但是光复童家门楣必成虚妄，若是筱央以一人之力保住童家的一条性命，也是没有半分愧对童家列祖列宗。”

    我笑容带了真心地扩大，拍手称赞：“童家有女童筱央，必不会就此覆灭。你去找闻苏，把你刚刚的话跟他重复一遍，本城主就留你一条性命，并且允你带走童家一名男丁。”

    童筱央缓慢地跪下叩拜，说：“筱央想带走六弟。”

    “筱央！”童繁低声怒喝。

    我弯了唇角，讥诮地轻笑。八关的权贵，谁人不知童家六公子自小体弱多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四书五经念了几天就累得昏倒，武艺更是碰也碰不得，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偏偏童筱央疼他疼得很，事事依着他。只是没想到，这种关头，童筱央仍是这般偏向他，不选能光复门楣的童繁或是童家大公子，反而选择一个废物。

    我垂下眼睫想着这个问题问我自己该如何回答，随即想起展家上下就我一个女孩子，哪有什么男丁。倘若范围扩大一点，改成我交好的人的话……

    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来散漫的笑容，朱唇轻启，气恼执拗的一声“展挽城”似乎就在耳边，我弯起的眉眼和唇角似乎都藏了笑意。

    “主上？”耳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且急切。

    我抬眼，看着童繁，敛起笑意，只留着一抹冰冰凉凉的弧度，问：“童大人和童姑娘商量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