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谦让,是真的心服口服的……”
所以他眼睁睁地看着武三通和我娘越走越近,自己渐行渐远……还要时不时地倾听武三通的心声,出出主意,奉上祝福……这是人干的事么?哦,我差点忘记了,基本上,曾经我也这么干过……我们都打算为了一些莫名奇妙的原因错过喜欢的人……但我怀疑花花世界究竟有没有辖制他的能力,就像曾经辖制我的那样东西,其实也并不是金大侠的剧情,而是深藏在我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里的某样东西--它的名字叫做自卑……
“所以四弟才把去接钟师妹的任务交予你一人,自己置身事外。”樵夫道。
原来当初不只武三通一人被外公“钦点”了去当护花使者……只是朱子柳大叔自动放弃了当候选人的资格……原来他的内心真的太懦弱了,迈不出一个步子,鼓不起半点勇气……
“这该是四弟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情。”点苍渔隐最后说道。
“不错。如果是四弟前去的话,事情定然不会办成那样糟……”武三通讷讷说着,神情颇见悔意。
对的,以朱子柳大叔的狡猾机智,应该懂得怎么躲避追兵,也懂得怎么和欧阳锋周旋。就算外公还是救不成,至少他带着我娘全身而退还是有可能的。如果当初他没有退缩,他和我娘在一块儿,才是真正的天赐良缘吧。毕竟他们有那么多年相识相知的感情基础,而我娘择偶的目标又是非江湖中人,不是吗?
朱子柳愣怔一会儿,又道:“我确实自责懊悔,所以我才做出了更大的错事。”
武三通不解:“什么更大的错事?”
朱子柳目视了他一眼,垂下了眼帘。“我不断地派人去西域……探听白驼山庄的消息,想知道她过得如何……”
武三通满脸都是惭愧的神色。“而我却终日浑浑噩噩,而且很快就娶了亲。你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你没有错……”
“不是的,”朱子柳答道,“是我舍不下利禄名位,自己没有前去……派人打听只不过求一己心安,全然想不到我的举动会有什么后果。越是有人打听,白驼山庄的防守就越发严密,她就越无法逃脱。我不是在帮她,是在害她……”
是啊,既然好几年都没有打探出消息,就应该亲自前往啊。到底是判断失误还是退缩成了习惯呢?或者真的如他所说,那时候的他,是把利禄名位当做头等大事的?所以儿女私情,尤其是一段从未开始过的、说不出口的儿女私情,在他的心里还占不到那么大的份量……
“更糟糕的是,她逃脱之后,就遇到了我派去的人,因此才会前来大理……她的性命,你的重伤,师父的险境,全是我一人之过……”
原来真相是这样。欧阳锋貌似还当我娘是对武三通旧情难忘,才往大理方向逃跑呢。所以他一到大理,就拿武三通开刀了不是吗?
“不错,何大哥是你的手下,我,我早该想到了……其实我找到她之后,如果及时与你商议,让你来保护她,或许她就不会死……”武三通说着,突然挥拳猛砸自己的脑袋,“我该死,该死!”
现在还说这些个,寻死觅活的,顶什么用呢?如果真有所谓的如果……我头一次对他起了反感之心,所以并没有像点苍渔隐和樵夫那样扑上去拉住他,阻止他自虐的举动。
“我是个最自私不过的人……”朱子柳的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几乎站立不住,“我不想阿沅恨我,不想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用憎恨的眼神望着我……所以这些年我隐忍不发,什么都没说……而你却做了阿沅的父亲,替她尽了抚养之责。三哥,我不如你……”
武三通对我娘的怀念,是与我日日相见;而朱子柳对我娘的怀念,是对我避而不见。所以小时候的我,不论在任何时候,见到的他都是在众人之中的他。偶尔单独见到了,他总是寄情于书本,让我无从打扰。所以他这个人留给我最大的印象才会是处世圆滑,嘻嘻哈哈。
武三通却站直了身子,神情也没那么沮丧了。“不能这么说。我早早就娶了妻室,而你一直未娶,你对她的情意,实在比我要深厚得多。”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此刻的他似乎已经从当年的事件中走出来了。
“我不会一直不娶的,”朱子柳道,“上个月,家母寄来了书信,叫我回家去。她要为我定一门亲事,择吉成亲。”
我没什么吃惊的感觉,点苍渔隐和樵夫却都是一脸万万想不到的样子--就好象朱子柳大叔用脚走完四分之三的旅程后,又决定买昂贵的全程车票。
武三通惊愕更甚:“那你自己愿意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母亲年纪大了,她为了我这个不孝子伤了太多心,痼疾缠身,只怕将不久于人世……我,我终究不能忤逆她……”
他没有妻儿绕膝,却有高堂在上。所以昨晚裘千尺的那句“家中的父母妻儿不惦记你吗?”戳到了他的痛处。所以他不能再任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打算对过去的情伤说再见。
“四弟……”武三通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朱子柳反而笑了,那笑声中带着一股自我嘲弄的味道。
“所以,我自始至终是个局外人。没有开始,也谈不上什么结束。不是什么痴情汉,更不是你的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