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柳旁若无人地将那些画像拾起来,掸去灰尘,依次理好,最后一并交到我的手里。
“阿沅,这些你好好保管……正好,我也不再需要了。”
感情的事情,本来就复杂。中间夹着好兄弟,那就更复杂。我终于知道了朱子柳也并不是一个完人的事实,也有自己的弱点和枷锁,可为什么洒脱如他,依然无法勘破一个情字呢?
“虚伪!”武三通再次跳了起来,怒吼着:“为甚么你一直不说呢?为甚么还为我出谋划策,为我打气!你算什么兄弟,啊?”然后他没讲什么客气,一拳头冲着朱子柳的头部揍了过去。
朱子柳瞬间青了半边眼睛,却竟然还满不在乎似地笑着。
“怎么手下留情了?像个小孩似的。要打,就结结实实打一架。”
武三通大叫一声,拳头如雨点般地过去了。
“我最讨厌你这样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为甚么你总是让着我?你的年纪不是比我小吗?”他脸上的肌肉扭曲得厉害,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还带着哽咽,“为甚么你要对我这样?你一直当我是个最没用的人是不是!”
这么容易就哭了,还真像个小孩子,唉!
猛然间,一直消极不抵抗的朱子柳竟回了武三通一记拳头,把他打了个趔趄。武三通刚刚不住号叫宣泄,这会子反倒瞪着眼睛安静了,好像没料到朱子柳真会还手似的。
“看来不管过去多少年,三哥你的火气一样还是这么大……”朱子柳的嘴角犹自挂着笑,眼神里竟然带了几分由衷的羡慕,“我们几人之中,活得最真诚、最不做作的就是你了。”
武三通回过神来,叫道:“你这个伪君子!你骗了老子多少年?”
朱子柳微侧了身子。“如果你早早地就什么都弄明白了,会比现在更幸福么?”
武三通一时语塞。但他眼神中的呆滞和茫然其实已经说明了答案。
“三弟,你不要怪罪四弟了,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四弟虽然没有亲口承认过,但你之前也没问过他不是吗?”好在点苍渔隐和樵夫及时出现,前者一语定音。
“啥?你们早就知道了?”武三通难以置信,“就瞒着我一个人吗?你们都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四弟,你是身在其中,当局者迷啊……”樵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只要你跳出来,稍微动动脑筋,就能弄明白--四弟文采不凡,且精通梵文,跟师叔和钟世伯向来走得近;他还是我们四兄弟之中最早结识钟师妹的人,每年出入钟府的次数不计其数;和钟师妹最亲近的男子,除了师叔和钟世伯,就是四弟了……”
果然,这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不是吗?月老的红线,为什么不早点绑在这对才子佳人身上呢?可真要那样了,这世上大概就没有我了……
“是啊,他们早就认识了……”武三通略一思想,颓丧着脸,喃喃不止,“他每次上钟府去,都会替我带些东西给夷则,回来的时候再带份回礼给我,然后跟我说很多很多有关夷则的事情--打秋千,放风筝,弹琴写字,爬树唱歌……夷则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得那么清楚,说得那么高兴,瞧得得有多仔细……”
看来,不是我娘魅力大,而是他们相识在最美好的年华,没有经历人世的复杂,是最纯粹的。可是心心念念的同桌的你,往往都披不上自己给的嫁衣……
“不错,”点苍渔隐进一步补充道,“四弟生性不羁,放浪形骸,在姑娘家面前向来不讲究什么仪态规矩,连对你我的亲戚姊妹都是如此……可唯独对钟师妹格外不同,就连提到她都是毕恭毕敬,半句玩笑都不敢开……你从来没想过这又是为什么吗?”
“是啊……”武三通眼中惊疑不定,“一个浪子,放荡惯了,风流事那么多,再多一件又有何不可?”
“嗯,这人和人的个性啊,真是天差地别。有些人喜欢一个人,那就时刻挂在嘴边;而另一些人对于喜欢的人,从不轻言……”樵夫说道,“如果说四弟骗人,那被他所骗的,大概也只有他自己了……”
“不!我心里怎么想的,我清楚得很,”朱子柳扶起了武三通,继续说道,“三哥,小弟早有自知之明--像我这样华而不实、正经不起来的人,整天胡闹又管不住自己的性子,自问无法给她幸福……所以,我为你打气,为你谋划,全是出于真心,并无虚假……”
真心吗?我想是的。可是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脸上的神色依然悲戚?真的没后悔过吗?不像吧……原来他看似风流不羁,谎话连篇,是情场上无情无义的浪子;实则为情所困,魂牵梦绕却不敢争取……是个可怜人,是个弱者。
点苍渔隐接口道:“所以他屡次向钟世伯提起你的好处,自己却越来越少去汴梁,也不见他和钟师妹通信……所以你该知道,钟世伯对你的看重,绝非空穴来风……”
武三通一个不稳,险些扑倒。额,连最后的一根稻草--准岳父的青睐都不是他能倚靠的……
“往事莫再提了!”朱子柳道,“凡是想要得到,都需要有所坚持,需要付出代价;而当年的我,其实是不愿意为了她放弃外头的花花世界的……我想我这一生都是如此……三哥你对人却是一心一意,实打实的好。我不是在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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