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瑞宫地方广阔,素来是皇室公主出嫁的宫殿,边上有一片花园。
殷朔和玉扶站在花丛中说话,这里四面空旷不用担心被人听见,又能让找他们的人一眼看到。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已是盛夏时节,大瑞宫的花还开得这么好。”
他伸手抚弄花丛,指尖掠过花瓣,没有半点怜惜之意。
玉扶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顾酒歌他们带她夜游临安,她却不小心掉进河中被顾述白救起,当时殷朔一身湿淋淋站在自己跟前。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往往第一眼注定,尽管时候顾述白他们怀疑殷朔,玉扶也已经把他划为了见义勇为的好人行列。
何况他谦谦君子,俊朗如玉。
一直到确认在常州府密谋毒杀顾述白的是殷朔,他在玉扶心中的形象完全颠覆。
她心中只剩下警惕和淡漠,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两位公主成婚这样的大事,宫中花房之人自然小心料理花朵,以求有个好兆头。说到这个,还没恭贺丞相大婚之喜。”
嘴上说恭喜,表情却很不愿意,说出来自己都尴尬。
殷朔沉了半日的脸,忽然被她惹笑,“你明知道这对我和丹阳公主来说都不是喜事,还恭贺什么?小小年纪,学人家应酬场面。”
玉扶也很无奈,“这等客气话总是要说的,我知道你不爱听,所以我只打算讲一句。不想你连这一句都耐不住。”
一来一往,两人说话的口气恢复了从前,不再生疏。
殷朔低头但笑不语,旁人说十遍二十遍这样的客气话,他都耐得住,偏偏玉扶一句他都不想听。
她在他心中,岂是旁人能相提并论的?
“你方才是故意想把凤钗给西昆公主的吧?也是应该的。庶公主出阁本来就该有七凤,丹阳公主为人善妒又自私小气,她以为不让西昆公主戴七凤便数她自己最尊贵。她哪里知道,旁人看她多么愚蠢可笑。”
玉扶诧异地看他一眼。
他二十一岁就登上相位,靠的绝不是老丞相嫡子这个身份,更是因为他为人处事圆滑,在朝中八面玲珑,深得宁帝和朝臣的拥护。
背地里议论别人,还连用好几个极其难听的词,这种事不应该在殷朔身上发生。
“既然你这么讨厌丹阳公主,为什么不向陛下退婚?”
“正因为讨厌她,我才不想如她所愿退婚。何况……我和她成婚,她就不能再去骚扰顾侯世子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殷朔避重就轻,没有谈到最重要的那个原因。
玉扶想透不说透,“我谈不上高兴或者不高兴。她少来顾侯府的确能省我些麻烦,不过都是小事情。顾侯府的事,她还没有资格影响。”
殷朔笑了笑,“你说的是,连陛下都未必有资格影响,何况区区丹阳公主呢。”
玉扶不认同道:“陛下当然有资格。”
不过现在的陛下,不会再为一己之私干预顾侯府的事了。
殷朔道:“我知道我方才说的理由,你不会信,那我就告诉你实话。陛下猜疑我,想削弱我的权力。如果我拒婚就会陷入万劫不复,可能再也无法回到如今的地位。宦海沉浮才是我的归宿,我不能离开这个朝堂。”
他居然承认了。
玉扶道:“为了权位娶自己讨厌的女子,这样真的值得吗?”
殷朔上前一步,影子压在玉扶身上,“没有权位,将来我拿什么娶我心爱的女子?我想娶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玉扶身上,眼前一片阴霾笼罩,玉扶忽然想起第一次去玉膳楼的时候,顾酒歌说的话。
顾寒陌去边境不会有危险,要是顾述白去便有危险了。
他的意思,原来是这个……
玉扶蹙着眉头,忽然冷笑出声。
“多谢丞相抬爱。不过我很怀疑,像你这样的人知道什么叫爱么?”
知道是他派人毒杀顾述白的时候,她对他的态度都没有疏离到这个程度。
殷朔一时无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她生气,“我当然知道,自从我第一次在顾侯府见到你,我就——”
“爱不是占有和杀戮,爱是美好的事情,你怎么可以用染血的手来说爱?你太可怕了,你脑子里的想法根本不正常。”
殷朔强行克制自己的嗓门,“顾述白是和你定亲的人,在你喜欢上我之前,我只能用残忍的手段除掉他。我承认我有私心,可那和我对你的感情没有关系!”
“那什么有关系?”
玉扶不怒反笑,反手一指大瑞宫正殿,“那这样吧,你说你想娶我,自然要把原配正妻之位留给我。你现在就进去告诉陛下你不娶丹阳公主,我就认可你的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