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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苍你看。”萧云鹤指着地图上做出的标记,说道,“我大齐的西线,战线太过漫长。一旦吐蕃人来袭,简直防不胜防。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们也一直处于被动防守地境地。所以这一次,朕决定主动出击,以攻代守。李晟病重,无法料理左神策卫的事情,朕准备让军机处暂时接管他的职务,让你们调度兵马前往会、原、渭三州,与楚彦会合。到时候,三镇兵马总数,估计在十万左右,统一由楚彦节制。朕再把李光颜从江南调来,与楚彦、郝二将各领一军,对陇右一带施压。另外,朕也会下制诰给西川韦皋和唐汉臣,让们出兵威胁吐蕃人的身后。还有,你还记得史敬奉吗?他可是个奇才。当年西川大战时,他只带了二百人,用一场神出鬼没的奇袭揽得吐蕃人心惊胆战日夜不得安寝。这一回,朕打算故计重演,让他率一支奇兵突入吐蕃腹地,最好是去他的牙帐逻些城逛一逛,好好的折腾一下。这几路人马,都没必要跟吐蕃硬磕死战,只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和兵力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或许可以大大地减轻北庭、安西和李怀光的压力。成功的希望会增大几分。”
“或许可行。”武元衡轻皱眉头,可是并不太乐观的说道,“可是赤松德赞也并非泛泛之辈。他既然胆敢撕毁和约袭击我大齐,就肯定作出了相应的准备。陛下请恕微臣直言。这样地措失和举动,如同是扬汤止沸,并不解决大的问题。关键还在于,吐蕃人地军事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了。早年赤松德赞在西川两度兵败,虽然是元气大伤,可是这几年来修养生息,早早就恢复了。就在去年和前年,天竺人和大食人,都在赤松德赞的铁骑下吃了大亏。也许正是因为这连番的胜利,又让赤松德赞重拾了信心,现在又卷土重来和我大齐作对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赤松德赞在西线和北庭投入了多少兵力。微臣大胆估计,至少有不少于四十万人马!而我们大齐,在西线的兵力总计不过二十万,而且还是分散的。还有一点很重要。吐蕃人根本就不担心本土会遭到袭击,所有兵力都能派出来参加征战。而我们大齐却不能。就算我们有着比他们更强大的兵力,也必须分散在许多的点上,不能集中全力对吐蕃进行打击。”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萧云鹤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吐蕃人最厉害也最令朕厌恶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兵马实在太多,而且太过集中。他们想战就战,想歇就歇,我们一直都非常地被动。朕有时候恼怒了,都曾想调集大齐全部的七十万大军与赤松德赞决一死战算了!可是赤松德赞这老小子是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他的军队就像是小偷一样。占了便宜就跑,缩回高原不出来了。让我们撵都撵不到。所以,我们也不得不被动防守。就算主动出击,也打不到吐蕃本土的冰雪高原上去,着实恼火。”
武元衡平静的说道:“陛下。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说来听听。”萧云鹤追问道。
武元衡说道:“如果要改变现在大齐被动防守地现状,就必须要先拿下陇右与河西。而吐蕃在这一带的防守,是相当严密的。微臣保守估计,他们有不下二十万大军,守备在大非川一带。仅凭楚彦、李光颜和郝三员将军。率领十万大军与之周旋,根本就伤不动吐蕃人的筋骨。微臣觉得,陛下似乎是陷入了一个定势。认为一切要为灵武军服务。其实反过来想,为什么不能让灵武军,为河陇服务呢?”
萧云鹤惊咦一声,脑海里也是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说下去。”
“陛下圣听!”武元衡说道,“吐蕃人联合了白服蛮人等部袭击北庭,其意就在回鹘。他们的战略目标已经发生了转变。因为赤松德赞已经清楚了,现在地大齐,并不好对付。于是他们转头去对付回鹘人。妄图从那里打破缺口,再从旁侵扰大齐。所以,现在赤松德赞的战略重心,定然是在北庭和回鹘。甚至,赤松德赞本人都有可能在北庭!这个时候。河陇一带反而会成为我大齐的一个重要突破口。赤松德赞在这里放下了二十万大军,他是想不到我们会非常大胆的一反常态。主动出击去收复河陇的。如果陛下突发二三十万大军前去攻伐,赤松德赞肯定始料不及……出奇不易啊!”
“说得好,妙、妙啊!”萧云鹤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伯苍,你果然是智谋过人,令朕佩服啊!朕一心想着营救北庭、收复北庭,赤松德赞也在挖空心思了想着突破北庭,然后从回鹘人这里讨便宜。当我们都疏忽大意地时候,唯有你能如此冷静而睿智。好,好主意啊!”
“陛下不必夸我。”武元衡拱手轻轻一拜,淡然微笑道,“其实,微臣也没有如此远大的目光和高深的智慧。这一切,都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谁?”萧云鹤疑惑道,“谁还能指点智深如海地武伯苍?”
武元衡呵呵的笑了一笑,说道:“在那位高人面前,武元衡就如同三岁稚童,不值一提了。陛下自然能想到,那是谁。”
“是他!”萧云鹤惊道,“李泌到了国都?!”
武元衡微笑拜道:“陛下请恕罪。是老太师自己不肯现身的,并非微臣不告诉陛下这个消息。老太师只停留了半夜,今天清晨已经离开了国都,飘然离去了。”
萧云鹤轻叹道:“李泌……真是世外高人!”
武元衡补充道:“陛下。老太师离行时,还留下了四个字赠给陛下。老太师曾言,只要陛下照此四字去办,收复河陇只在弹指之间。”
“哪四个字?”萧云鹤情急追问。
武元衡浓眉一挑,正色的一字一顿说道:“御驾亲征!”
李将铁枪使劲往前一掷,枪头砰的一声扎进了前方结了冰的石块堆里。他拉着后面结着的绳子用力一扯,纹丝不动。这才扯着绳子稳步的前行。其他地士卒也如法炮制,学着李的样子在前行。
这一个两三里长的坡道,已经费了他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和大把的体力了。可是,这又偏偏是必经之道。冻得像铁一样结实地土地又结了冰,时常有将士大叫着滑倒下来,磕得鼻青脸肿。如果还没有摔死,就又从头爬起。
“石将军,你确定前面的就是狼居胥山吗?”李喘着气,对身边地石演芬说道,“可我曾听父亲说起,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山,也有可能是在回鹘境内。也就是昔日的匈奴境内。”
“我也不知道。反正,义父是这么跟我说的。”石演芬也有些气喘,一边使劲往上爬,一边说道,“在蛮人语里,这山也叫大狼山,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霍去病到过的狼居胥山。义父曾说,霍去病是打完了胜仗要回来了,才封天祭地的。所以,连着阴山的这座狼山,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狼居胥山。怎么,少将军对这个很感兴趣?”
李笑了一笑,咬紧牙齿奋力向上爬,简短的说道:“我只是……对霍去病非常的感兴趣。”
石演芬看了李一眼,脸上泛起微笑来,暗自道:都是英雄少年嘛,难怪。不过,当年霍去病可是骑着战马率领大汉铁骑在草原上奔袭千里杀敌如麻。如今,你却要攀着绳索在山道上爬行。
“将士们,加把劲!”李对落在后面的将士大声喊道,“等过了阴山,路就好走了。坚持!”
石演芬拧眉苦笑:到时候路是好走了。可是,随时都会有敌人扑过来跟你拼命的!
深夜,北风呼啸,滴水成冰。
安仁殿寝宫里温暖如春,可萧云鹤始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仿佛心头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在堵着。仔细寻思,又想不起什么事情来。
贤妃郭秋月欠起身来,扶着萧云鹤的肩膀柔声说道:“陛下可有心事?”
“没有。”萧云鹤拍拍她的手,微笑道,“只是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仿佛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郭秋月温柔的笑道:“陛下太过操心国事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春短,陛下应当放开心思安心歇息才是。臣妾伺候陛下宽心吧。”说罢,一双柔弱如骨的玉手,已经探进了萧云鹤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
萧云鹤善意的将她的手拉了出来,说道:“爱妃自己歇息吧。朕今日确实没什么心情。”
郭秋月无奈的低下头来,幽冤的说道:“都怪臣妾没用。入宫都这么久了,也没能为陛下怀上龙种。难道,臣妾真是天生无孕吗?”
一席话说得萧云鹤越发有些郁闷了。他索性披起衣服起了床来,说道:“爱妃自己歇着吧,朕去武德殿走走。”
“摆驾,武德殿。”皇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贤妃软软的趴到床上,无声的抽泣起来。个天生无孕的妃子,又如何能讨得皇帝的欢心呢?本来,以她的出身门第,在所有皇妃当中是最有希望被立为皇后的。可谁能料到,自己居然是个天生无孕的体胚,寻遍了名医用尽了珍药,仍然是没有任何起色……
出了宫殿,外面一阵彻骨的冷风就扑面而来。服侍皇帝的几个宦官个个冷得缩着脖子。在寒风中打颤。萧云鹤想来想去,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大半夜的,除了戍卫地将士,皇宫中再无人烟,安静得可怕。在武德殿御书房呆坐了片刻,萧云鹤也没心情料理什么国政批什么奏折,心中的忧郁却仍然挥之不去。
郁闷之下,萧云鹤换了一身平服,带上几个侍卫准备走出皇宫,到西市去逛逛。虽然天气异常寒冷。可西市的酒家歌坊,这时候正是热闹。萧云鹤也想体会一下平民的生活,感受感受市井民间的小调。
出了朱雀门,萧云鹤等人就下了马来步行。六七个侍卫也换了家奴平服,跟在萧云鹤的身边严密保护。众人走上了西市,发现这里果然有许多家酒肆和妓馆仍然在营业,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丝竹曲乐和哼啦弹唱,在大街上也听得十分的清楚。还有几个喝得快醉了的汉子在街市上大声说话,吹嘘着自己又享受了哪家窑子里的姑娘。言语虽然粗痦无赖,却也别有一番生活的气息。
萧云鹤微微笑了一笑。心头郁结稍稍缓解。正准备带人走进一家曲苑艺坊,突然看到一辆马车迎面疾驰而来。冰天雪地之中,这一辆疾驰地马车显得尤为醒目。而且赶车之人正在大声疾呼:“闪开、闪开!”
萧云鹤眯着眼睛瞟了一下,心头惊咦道:好家伙,居然是三品公侯的车驾,想来便是朕身边最亲近的大臣了。是谁这大半夜的还急着赶路呢?
身边有个侍卫见多识广,略作观察看对皇帝说道:“先生,是右神策卫大将军马燧马大帅的车驾。”
“是他?”萧云鹤疑惑道。“大半夜的。赶着去哪里?你,上去将车拦下。嗯,等等……我给你一样东西。否则你非但拦不下车。还有可能被活活撞死。”
小卒接过皇帝手中一物。急忙快马上前去拦马车。萧云鹤身边,全是一等一身手的侍卫。只见那人急转身形一下就挡在了马车前。手中刀一横大声喝道:“停车!”
驾车人被惊吓住了,急拉马疆,车子都打起滑来,险些马仰车翻。驾车人怒骂道:“你是何人,不要命了?!”
侍卫不急不忙走上前来,伸手拿出一物说道:“我家先生,请车里的大人到清雅坊喝酒,这是信物。”
马燧坐在车里正在吃惊,这时捺开车帘一看,顿时吓坏了:那名小卒手中拿的,居然是皇帝平日里戴的金镌玉大班指!
“陛……你家先生,现在何处?”马燧慌忙跳下马来。
“大帅请随末将前来。”侍卫将马燧领到清雅坊。马燧惊见皇帝正要拜倒,被萧云鹤使眼色止住了,请他坐了下来。
“洵美,大半夜地急着去哪里?”萧云鹤问道。
“哎呀!”马燧重重的一拍额头,惊叫道,“陛下身在深宫不知道情况吧?微臣刚刚是赶着去李良器家中。听说,他不行了!”
“什么?!”萧云鹤嚯然一下惊坐起来,“快走!”
众人快步跑出清雅坊,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了,一齐坐着马燧的车儿奔到李晟府前。
果然,李晟家地大院里,已经跪满了许多的子侄媳孙,一个灵堂也就快扎了起来。已经有许多李晟熟识的大臣,都赶了来在内堂聚集。一股悲戚之气四周盈绕,似乎连香蜡纸钱都已经准备好了。
萧云鹤心头重重的一震,大踏步抢进正房中,大声呼道:“良器慢走,朕看你来了!”
由于人多混杂又是天黑,众人开始都没有注意到皇帝来了。听这一声喊,都惊叫一声,连忙跪倒下来,给皇帝让出了一条道。
两名御医仍然挡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看到皇帝前来,他们急忙上前来阻挡。
“滚开!”情急之下的萧云鹤哪里还顾得上他们,用力挥臂将两人扔开,然后一脚踹开房门就冲了进去。
房间里十分的阴暗,一锅炉火也快要熄了。李晟地几个妻妾伏在床前,嘤嘤地抽泣。猛然听到房门被踹开都吓了一跳,抬头看来居然是皇帝,急忙都跪在了一边。
萧云鹤不顾一切的冲到李晟塌前。细下一看,李晟一脸青灰眼睛紧闭,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完全没了当年的风姿和气色。萧云鹤心中一阵阵撕裂般地疼。他坐在了榻前,凑到李晟耳边说道:“良器,良器,听得到朕在叫你吗?”
半晌,没有应答。萧云鹤将手指放在李晟鼻息间,间或还有一丝气息在游走。
瞬时间,萧云鹤地眼眶就湿了。他又握着李晟的手唤了几声。依旧没有反应。
李晟地妻妾哭诉道:“陛下龙体重要,还是快请回避吧。我家夫君痨疾深重,恐怕还会传染。”那几名御医也急忙上前来应和,都劝皇帝出去。
“你们都闭嘴!”萧云鹤咬牙低喝道,“朕自有主张!”
众人都不敢再多言,只得跪倒在了堂前。没多久,李晟的几个儿子、孙子和侄儿们,都走了进来,静静的跪在了里面。
萧云鹤连着唤了李晟好几声,依旧没有反应。情急之下。他急中生智:“取一面军鼓来!”
众人不解,急忙取来。李晟军旅出身,家中常备有此等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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