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还有必要来问你吗?”马燧急了。
陆贽呵呵的笑了一笑,说道:“我只说四个字,你自己体会。“哪四个字?”
“帝王心术!”
“呃……”马燧寻思了片刻,大摇其头,“我还是想不明白。”
陆贽又呵呵地笑了:“我们做臣子的,还是不要太过揣度陛下的用心了。否则,说不定就会有危险地。”
“陆老九,看来你是信不过老夫了?”马燧有点生气,准备离席就走。
陆贽慌忙扯住马燧,好言相劝了一阵,说道:“不是我陆某人小器。今日所说之语,切勿在外声张。否则,陛下会很不高兴的。”
“你放心,在下一向口风极紧,从不出卖朋友!”马燧拍起了胸膛。
“好吧……”陆贽仍然是犹豫了片刻,才拉开了话闸徐徐说道,“历朝历代,朝堂之上都不会少了党争。这个不必在下详述了吧?”
“你就说干脆点吧,我听着呢。”马燧急不可待。
陆贽轻抚了抚短短的黑须,说道:“陛下登基俟始,朝堂之上百废俱新。一个暂新的朝廷刚刚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暂时还没有形成明显的党派。可是陛下是皇帝,他所做的就是防微杜渐。对于君王来说,党争是一把双刃剑。没有党争的朝廷是不存在地。有了党争,君王就要平衡双方的力量,以方便自己驾驭。”“哦,我想到一点了。”马燧轻声说道,“现在的朝堂上,以武元衡等人为首的汉王府旧臣,和太上皇以及东宫旧臣也就是我们这批人,可以看作是两派?”
陆贽笑了一笑:“也可以这么理解吧。现在的状况是,汉王府旧臣,在军政上占据了绝对地优势。武元衡虽然还没有拜相,但那只是迟早的事情;李晟、楚彦、高固、宋良臣、杜黄裳、薛存诚,包括郭钢等人,都是陛下旧属。他们地实力,可比你我二人加起来要大多了。王丕和王叔文那些东宫旧臣,陛下虽然没有弃用他们。却也没怎么重用。所以,他们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双方的力量对比如此悬殊,照此发展下去,陛下如何驾驭?”
“哦,我算是明白了。”马燧恍然大悟的道,“这也是为什么,皇帝把武元衡支出去。派去征讨淮西了,而且连着将李、高固这些人都一起带走?然后,又让我们举荐的人才进入朝堂核心,原来是这个用意。你举荐了裴度和郑瑜,这两人从此就是你地门生;老夫举荐了乌重胤。他从此也会对老夫五体投地。陛下的用意,还真是深不可测!”
陆贽却是呵呵的笑了:“如果陛下仅仅是这么一点用意,也就不必耗费如此大的心思了。”“那还有什么?”马燧又愕然了。
陆贽皱起眉头,正色说道:“陛下对武元衡的信任,超越了任何一人。武元衡对陛下的忠诚。也是异常罕见。他们之间,是不会出现什么猜忌和排斥的。陛下派武元衡出征淮西,并非只是单纯地为了方便你我在朝堂上培植力量。”
马燧恍然一醒神:“相反的。陛下是有意提携武元衡?!”
“看来,你也想出一些门道了。”陆贽说道,“陛下与武元衡的关系,跟贞观时太宗皇帝与长孙无忌的关系,何等的相似?我也曾听说,当初陛下要纳德妃入宫时,武元衡是不同意地,而且就用过长孙无忌的例子来推搪。皇帝是个圣明之君。他肯定也不想让武元衡重蹈长孙无忌的覆辙。于是,他一面在朝堂之上培养将来可以与武元衡相抗衡的党派,一面又加固武元衡的力量。这一场征淮西之战,武元衡如若成功,就会在军中拥有深厚地根基。当年长孙无忌。可是在军队里没什么基础,也是他后来被则天圣后轻易诛杀了的重要原因。不过。长孙无忌与武元衡最大的差别,恐怕就是性格。长孙无忌贪权好斗,武元衡清尚寡欲。想必陛下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放心地将军队交给他。”
马燧啧啧的感叹道:“看来皇帝与武元衡之间,还真的是很有默契,而且感情也是异常的深厚啊!皇帝想着的,是几十年以后可能发生事情,并提早做出了防范。我就奇怪了,皇帝也不过就是三十年岁,怎么可能想到这许多复杂的事情,行为处事如此老辣、城府深不可测?”
陆贽笑了一笑,说道:“要不,他现在怎么君临天下了?你以为,他仅仅是凭着些许兵马的拥护从而逆取江山吗?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皇帝陛下,可是千古难得一见地奇人。我们往往重视他的身份,却忽略了他的才干。其实,最近陛下做出这许多的事情,还有一个最深层的用意。这个用意,不是一般人所能参透地。我估计,除了皇帝,也就只有我和武元衡,将这件事情想了出了些大概。”
“快、快说给老夫听听!”马燧顿时精神抖擞。
陆贽不急不忙的说道:“陛下登基两年,没有立后,也没有立储。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能感觉到,他在为这些事情做准备了。”
马燧一惊,矢口说道:“你说,皇帝是不是打算立长子奉先郡王为储?”
不料,陆贽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摇头道:“错了。皇帝的用意就是----仍然不立储。”
“不对呀!皇帝让你当长子的老师,还亲口说你有帝师之风。这用意还不明显么?”马燧反驳道。
“一句夸奖的虚辞罢了,何必当真?皇帝像是那么草率的人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在我们面前说漏嘴?”陆贽说道,“在我看来,皇帝这是在努力的平衡后宫的力量。现在朝堂之上没有出现党派和党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皇帝的子嗣还不多,而且没有长大。可是过个十几二十年,皇子们长大成人,还不来争一争这储君之位吗?历朝历代,这样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我现在也有一点怀疑,皇帝年纪轻轻,怎么刚生了孩子,就开始为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做准备?真是奇人……”
“他做什么准备了?我怎么一点谱也没看出来?你倒是直说呀!”马燧着急的追问。
陆贽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徐徐说道:“后宫四妃,郭吴二妃可看作是一体,同出国都仕族豪门的郭吴二阀。她们二人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她们生下的孩子,也会有着国都最大门阀的强力支持。这个,想必是不必多说了吧?相比之下,独孤淑妃和武德妃,就显得势单力薄了。武德妃仅有一个哥哥武元衡。为了使后宫力量均衡,皇帝就派武元衡去统兵平蕃。只要成功,武元衡一个人就足以拥有与郭吴二阀相抗衡的能力。由此可见,陛下的帝王心术,用得何其之“原来如此!”马燧惊叹道,“这相比之下,独孤淑妃的力量,可就太薄弱了!她是蛮邦出身,在大齐没有任何的根基。可她偏偏又是陛下最钟爱的女子,而且是皇长子的母亲,这……”
“所以,陛下就聘我,当了皇长子的老师。这样一来,我们这一派系还不都为皇长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陆贽吁了一口气,说道,“高招、高招啊!”
“啊!原来是这样!”马燧连连拍头,惊声呼道,“皇帝……怎么可能把这所有的事情都想在一起,做出如此天衣无缝的安排?这简直……太令人吃惊了!”
陆贽淡然的笑了一笑说道:“或许,还有更多让我们吃惊的事情,连我都没有想到呢!”当今陛下,当真是奇人、异人!年仅三十,就能将帝王心术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真是古今罕有。他看到在下的力量也显得有些薄弱,于是故意让我们举荐人才进入朝堂核心,丰实羽翼。与此同时,武元衡却是外出平蕃,在军队里经营。一军一政,从此我们二人的力量就会变得均衡起来。洵美兄,这闹来闹来、折腾来折腾去,我们可都是皇帝手下的一颗棋子儿罢了。我们这所有人加起来,也算计不过他呀!所以,我们还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吧。”
“是该这样……是该这样……”不知不觉的,马燧居然流了一背的冷汗。
“洵美兄,你可别怪在下小心眼。”陆贽正色说道,“今天我们所说的话,切忌不能在外面提起半句。揣度君王的想法然后妄加评说,这可是为臣子的大忌。在下把你当作是自己人,才知无不言。这也是为了方便你我今后行为处事,别犯了错还不知道。”
“你放心,老夫也不傻,不会自寻死路。”马燧想了一想,说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给独孤淑妃示一示好呢?”
陆贽想了一想,说道:“一切顺其自然,不要做得太现形了。虽然我们这样做正好遂了皇帝的心愿,但也会有些自作聪明之嫌。相信陛下对于这种事情,都会有所安排,不必我们画蛇添足的。永远不要忘了,陛下才是掌控大局的人,你我只要安守本份尽到做臣子的责任就行了。今天我的这一番揣测是否准确,我自己也没有太大信心。所以,静观其变顺其自然。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你我只要心里有数就行了。”
马燧连连点头:“还是老弟你高明、高明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现在朝堂之上的事情,可是越来越微妙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尽早提醒我啊!”
“那是自然。洵美兄不必反复叮嘱了。”陆贽脸上微笑淡淡。
承庆殿里。
两名宫女扶着武琦云,小心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下了地。萧云鹤上前来亲自扶住她,到了梳妆台前坐下。宫女替她梳拢了一下云鬓,换上了一套干爽的衣服。之前那个漂亮可人的德妃娘娘又回来了。
武琦云拉着皇帝的手帖在自己脸上,细声说道:“坐月子还真是苦。既不能出门也不能洗澡,身上都脏死了。真想到澡池里泡个一天一夜才好。陛下。臣妾身上臭么?”
萧云鹤将鼻子凑到她身边嗅了一嗅,故意皱眉啧啧的摇头:“是挺臭的。”
“陛下!你真是!”武琦云忿忿的扔到了皇帝地手,脸上都羞得红了。
萧云鹤呵呵的笑,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说道:“朕哄你玩的呢。非但不臭,还很香。一股奶香味。淮儿将来肯定会长得牛高马大,刚出生就这么能吃。等你坐完了月子,朕陪你到骊山华清池泡温泉。你想泡多久就泡多少。据说那里的温泉能够延年益寿,产后体虚地女人多泡一泡,会有好处。”
武琦云欣喜道:“就是当年杨贵妃沐浴的那个华清池吗?”
“是的。”
武琦云欣喜之余。反身抱住了皇帝,摇头说道:“那还是不去了。你的政务这么忙碌,怎么能陪我去华清池游玩?你也想学玄宗皇帝。从此君王不早朝吗?臣妾可不想当罪人。”
“呵,这是什么话。朕虽然是皇帝,但也是人。是人,就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萧云鹤说道,“朕到了骊山行宫那里,也是可以处理朝政地,更不会像玄宗皇帝那样沉溺于享乐而不理正事。朕像是那种玩物丧志的人吗?”
“不像。陛下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圣君。”武琦云抱着皇帝地腰身不肯松手,轻声说道。“臣妾……真的很想念大哥。陛下,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云鹤笑了一笑,抚摩着她的肩头说道:“不会很久的。等平了淮西,朕就调他回来。朝堂上,少不得他武伯苍。朕的身边也离不开他。”
武琦云犹豫了一下。一句话仍然是没有说出口。
萧云鹤笑道:“朕知道,你是想问朕: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让他挂帅出征。对么?”
武琦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云儿,你天姿聪颖,其实不用朕多作解释,也能想明白这是为什么。”萧云鹤说道,“有些事情,事关朝堂大局与今后的大计,朕也不方便跟你说太多。朕只说一句,这是为了朕的家人着想,也是为了大齐的长治久安着想。朕不仅要当个好皇帝,也要当个好父亲。更要让自己地儿子,也当好皇帝。”
武琦云眨了几下眼睛,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她早就想到了一些端倪,只是没有想到,皇帝比他想像的,谋划得更加深远。
她心中暗忖道:看来我们武家,又要在大齐的史册上留下许多的笔墨了……皇帝已经在为自己地子嗣们安排命运,为保护臣子和大齐今后的长治久安谋划定夺。我地大哥和淮儿,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呢?你们千万不要犯错,因为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已经在陛下的掌握之中了……
几天以后,华阴县令裴度,交接完了治下的工作,到皇帝跟前来报道了。
对于这个俊雅潇洒又能干的年轻人,萧云鹤还是比较满意的。裴度现在的这个模样,就跟早年当县令的武元衡极其相似。在他的身上,萧云鹤总是看到武元衡的一些影子。
“中立,你这一两年来,在华阴县干得不错。朕很满意。”萧云鹤先是对他进行了一番褒奖,然后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在中书省担任中书舍人一职。朕要发布什么诏诰。都由你来起草。另外,朕的玉玺也会交由你保管。你可以在任何时间出入皇城,不受钟鼓限制。”
“微臣遵旨。”裴度拜谢皇恩。
“好,起来。”萧云鹤笑吟吟的说道,“朝廷现在欠缺地,就是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大齐正走上复兴之路,需要有胆识有创新的能臣。裴度。你的官职虽然只有五品,但却是离朕最近的大臣之一。从今往后,朕会经常询问你一些政要之事。所以,你平常就要多看多听多思索,可别出现答非所问或是答不出来的情况。”
“微臣一定竭尽所能。做好自己的本份。”裴度还是有些受宠若惊。一个小小地县令,一跃成了皇帝最亲近的大臣,这份殊荣着实让他有些吃不消。
“别紧张,放松一点。以后你就会知道,其实朕也是一个很随和的人。”萧云鹤笑呵呵的说道。“中书省,说白了就是朕的智囊团。朕和自己地智囊,首先要关系融洽无话不谈。这才有可能听到真实的进谏。这方面,你要向陆贽和薛存诚学习。他们二人是朝堂之上最敢于直言进谏的人。朕,也会努力做一个从谏如流的纳谏明君。不过,这也需要你们来紧密配合。所以,你进了朝堂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学会忠直与坦荡。朕对大臣的品行与德操,是异常看重地。才德兼备之仕,会获得更大的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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