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也不敢托大,将兵马略作了一番整顿,就亲自率领宋良臣、高固与一万轻骑,前往凤翔府助战。让楚彦、唐汉臣等人坐镇岐山与渭水营寨,看守俘虏军资。
等得萧云鹤率军赶到凤翔府的时候,李晟就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已经锋利无匹地杀进了凤翔府。城头之上高高飘扬着唐军旗号,唐军将士们吹响了号角、擂起了战鼓,欢迎汉王进驻凤翔府。残剩的吐蕃人马,已经仓皇的逃出了凤翔,往陇山逃去。
凤翔府治下有三十几万大齐百姓。吐蕃人清楚的知道,只要唐军来攻击,那些平常看似软弱的大齐百姓,也随时可能群起反抗,帮助唐军。于是,尽管吐蕃大军人数仍然占优,也只得做出了弃城而逃地决定。
萧云鹤骑马到了凤翔城门边,也不得不有些惊愕了:这李晟,动作也未免太快了一点吧?
这时,李晟亲自带着一队骑兵出来迎接了。众将下马拜倒,恭迎汉王大元帅。
萧云鹤叫众人免礼,让李晟骑马走在自己一边,同时往城里走去,对他问道:“良器,你这一仗是如何来打的?凤翔府可是我大齐最重要、同时也是最坚固地军事要塞之一。你怎么这么快就攻下了?”
李晟呵呵的笑道:“吐蕃人刚刚赶到凤翔府,几乎还有一半的人还没有进城,末将麾下的泾原军就冲杀了过来。杀得吐蕃大军一阵混乱,都来不及关闭城门。于是他们索性将北面大门打开,自己在城里跑了个通城过,仓皇逃蹿了。末将也未作追赶,整顿城务,专等汉王前来。”
萧云鹤哈哈的大笑:“临机制敌,兵贵神速。良器,你真是我大齐难得的擎天之帅呀!”
凤翔一战,其战果可以用辉煌来形容。汉王麾下的二万主力大军,居然以不到一千人的损耗(这其中还包括受伤的),击毙吐蕃大军二万余人,俘虏数千。配合作战的李晟虽然杀敌不多,但他完成了此战最重要的两个步骤:攻陷岐山、收复凤翔。吐蕃人看似强大的数万大军,瞬间土崩瓦解,狼狈逃出了凤翔府境内。
汉王、李晟、楚彦,这一伙战场老友,终于又碰头到一起了。三人欢喜的聚到了一起,开起了庆功大宴。凤翔府的百姓们载歌载舞,欢庆胜利。一时间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入夜之后,一切都沉寂了下来。凤翔府城防又换成了大齐的旗帜,各部人马巡岗戒严,按部就班。
萧云鹤走到了城头之上,朝西北方向远眺。星月之下茫茫夜色中,只能隐约看到远处的高山,与一望无际的黄土地。
可往这个方向而去,就是大齐的陇右、河西的万里江山,至今沦落在吐蕃人的手中。曾几何时,这里就是大齐最好的马场、最繁荣的商道。萧云鹤不由得想起了让自己又爱又恨的侯君集。正是这个沙场宿将,远涉戈壁千里袭高昌,从此让大齐奠定了在西域的霸主地位。可现如今,这些功勋都因为自己的不孝子孙们,化作了乌有。陇右与河西的丧失,使得大齐彻底失去了对西域统治能力。且不说马场与诸国供赋的损失,就是丝绸之路上的商旅,也从此绝尘。这对大齐来说,都是根本利益上的丧失。
贞观盛世,诸国拱伏万邦来朝;可现如今,自己的领土都沦入敌手。
萧云鹤想到这些,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他身后的李晟略感惊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大人。凤翔大捷,本该高兴才是,为何……”
萧云鹤苦笑:“可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陇右与河西,这些本是我大齐的领土,现如今都沦落在吐蕃人地手里。虽说收复了凤翔,可我们却又在能到此止步。充当固步自封的看门狗了。哎,国力不济啊!说实话,我真想率领这一支虎狼之师,向进挺进收复河西、陇右的失地。可我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且不说二三万人马成不了大事。深入敌后之后,就连补给都是大问题。守在城里,尚可保证有口饭吃;出击在外,以我大齐目前的国力,根本无法保证供给。”
李晟赞同的说道:“大人言之有理。末将又何尝不想奋余威而扫荡陇右、河西。光复我大好河山。可惜啊,现在真的是只能想一想。实话实说,虽然我们这一次打赢了这一场局部的战役。可吐蕃目前地军事力量,远比我大齐要强多了。自从安史之乱后,我大齐一落千丈日渐衰微,可吐蕃盘踞于高原安心发展,实力已非昔日可比。末将在陇右这一带呆的时间比较长,少壮之时就在这里从军。这几十年来,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吐蕃一天天壮大,而我大齐一天天衰败。吐蕃赞普赤松德赞。的确是个不世的枭雄。”
萧云鹤挑起嘴角,轻轻地冷笑起来。
李晟查颜观色,说道:“大人少年英雄,地也不输他赤松德赞。我大齐有了汉王,从此也无惧他赤松德赞了。”
萧云鹤摇头苦笑:“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亲王。能做什么?罢了,不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在朝廷另有旨意下达之前。我们还是分拨好兵马,守好凤翔与泾原吧。良器,你明天整顿好兵马,回泾原吧。那边也不能有失。另外,给朔方李怀光递封信去,一来表达我的慰问之情,二来奉劝他紧守灵州。灵州这块地方,向来就是吐蕃寻求的一个重要突破口。凤翔有失,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去攻打灵州。”
李晟拱手说道:“大人放心,这些琐事就让末将去办吧。李怀光沙场老将,人虽然有些粗莽,但用兵向来却是谨慎用度地。朔方有他,应该可以确保无虞。只是大人……莫非就从此羁绊于凤翔弹丸之地么?”
萧云鹤微微一惊,说道:“那按良器的意思,我该去哪里?莫非又回那国都么?”
李晟微微笑了一笑:“大人可曾记得,昔日我等三人辞别大人时,说的那番话么?国都是非之地,绝非大人施展报负地用武之地。现如今吐蕃败出凤翔,势必强力攻打剑南道一带。趁我大齐恢复对剑南道的控制之前,拼死劫掠好处。这个时候,不正是边疆缺人么?剑南一带,富庶平安,历来习惯以天险御敌。说实话,那里的兵马虽然不少,但战斗力远非我们西北一带的兵马可比。而且,蜀中向来缺乏名帅坐镇、良将杀敌,这才让吐蕃时时想着倾略我大齐剑南的两川之地。如果大人向皇帝请旨,率军前往剑南的话……”
萧云鹤眼睛一亮看着李晟:“如何?”
李晟神秘一笑:“陛下必当应允。”
萧云鹤心照不宣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会这么顺利么?眼下剑南道诸多军镇中,又没有空缺。”
“有。”出乎萧云鹤的预料之外,李晟十分肯定地说出了这个字。
萧云鹤略感惊喜的说道:“哪里?”李晟微笑说道:“大人认得韦皋韦城武么?”
萧云鹤疑惑的摇了摇头。
李晟说道:“此人曾是前凤翔节度使张镒麾下的营田判官。泾师之变后,授陇州刺史之职。也曾起兵前往奉天靖难。当时末将与大人在奉天抗击顽敌的时候,他正在泾原一带平叛,因此立下了大功。此人与末将是旧交,数日前我还见过他,他告诉我,皇帝准备授他剑南西川节度使之职。”
萧云鹤颇感惊外地说道:“这么说来,剑南西川节度,将会有空缺?”
“正是。”李晟笑了起来。说道,“并非是李晟卖友求荣,实在是大人,比他韦皋更适合担任此职。末将不知道那里为何空出了节度使之职。只是……既然有空缺,大人也正好下手。时不我待,大人要赶紧才是。”
萧云鹤颇感惊喜的点了点头。说道:“那韦皋此人,你以为如何?”
李晟说道:“此人年方四十。正当壮年。辞文华丽盖于一时,也颇有些才名。蜀中有传闻说,他是诸葛武侯转世。他降生地那一日,有一相貌奇丑的番僧不请自来的庆贺。番僧对当时还是婴儿的韦皋说道别久无恙乎?,刚刚满月地韦皋居然放声大笑。番僧于是说。此人是诸葛武侯转世,要镇守蜀中二十年,保蜀地一方安宁。韦氏大感惊异,于是给韦皋起了表字武侯,后来才改成了城武。现如今。果然就验了胡僧当日所言。朝廷真的要任命韦皋为剑南西川节度使了。”
萧云鹤呵呵的笑了起来,心里暗自想道:哪里会有这么玄的事情,不过是他韦皋自己造势罢了。就算他是诸葛武侯转世。这回也得给我萧云鹤让让路。不过,既然李晟都说他有些才华,倒不妨收罗于帐下来听用。成都府是为西川节度最重要的治所,就委屈他屈居府尹之职吧……不过,这暂时也只能是个构想。皇帝那边,答不答应我去西川,还很难说呢。
过了一会儿,天色将晚。萧云鹤与李晟且聊且走。准备各自回房歇息。二人的临时居所离得较近,途经李晟院门时,萧云鹤听院中传来一阵阵轻喝声,似乎有人在练武。萧云鹤有些好奇的走近看了看,月光之下。一名少年正在练习枪法。看那招式,还正是李药师地枪法。
不等萧云鹤发问。李晟说道:“犬子李,酷爱习武。自从末将把药师枪法传授给他以后,他就日夜操练不得停歇。这一次也随末将出征到了凤翔府,上了一回阵仗。”哦?就是你以前跟我提起过的,你的二公子么?”萧云鹤颇感新奇走进了李晟的院中。只见星光之下,一个**着上身的少年,将手中一条长枪舞得如同银龙出海,威风八面。看他那样子,年纪才不过十三四岁,一条枪却是使得极有火候了。
萧云鹤看了一阵,忍不住夸赞起来:“好枪法!”
院中正在专心舞枪地李,这时才回过神来,慌忙过来拜见父亲。李晟忙道:“儿还不快给汉王见礼!”
李愕然一惊,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汉王,居然有些不知所措,愕然说道:“父亲,汉王……怎么如此年轻?”
萧云鹤哈哈的笑了起来:“二公子,莫非以为本王是个垂垂老者么?”
“李不敢!”李弯腰下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拜见汉王大人千岁!”
萧云鹤看着这个少年,虽然还只有十三四岁,却是生得虎背狼腰,高大威猛。凛然的身躯就如同铁铸一般。星月之下,渐身大汗淋漓,全身上下都喷发着一股勃勃生机。而且他长得颇有几分英俊,处处透着李晟地影子。神态举指,又是极为谦恭低调,丝毫没有少年人的那种轻狂与官宦子弟的嚣张跋扈。
萧云鹤频频点头赞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呀!良器,本王看得出来,令郎天纵其才勤奋向上,是个难得地人才,你可一定要悉心调教才是。”
李拱手说道:“大人太过谬赞。晚辈资质驽钝,生恐辱没了父亲大人的英名。虽日夜习练,却也始终难以达到父亲境界的万一。”
“哈哈,还挺会谦虚的!”萧云鹤笑了起来,“你才什么年纪,就想着超越你父亲了?二公子,你好好努力。说不定哪一天,本王可就会要请你出手帮忙的时候。”
李少年老成的拱手一拜:“若是汉王驱使,万死不辞!”
李晟满意的摸着自己的长须,也呵呵地笑了起来:“罢了,你去吧,穿上衣服不要着凉。”李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萧云鹤看着李的背影,暗自满意,说道:“良器,我曾听闻,你家教极严。家里的几个儿子,孝名远播。这很好啊,百行孝为先么。”
李晟微微笑道:“多谢大人夸奖。末将这些年来,常年征战在外,其实很少时间亲自调教几个犬子。只不过,二子李,跟在我身边的时间相对要长一些。这一回我将他带出阵来,也是想让他早早厉炼一回。希望这小子今后,能成为有用之才。”
萧云鹤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对了良器,我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李晟忙道:“大人吩咐就是。”
萧云鹤说道:“日前我去华原,收了一名小徒年方十岁,名叫房慈。此人居然是贞观名相房玄龄的后代。现今父母双亡,十分可怜。这孩子虽然天资一般,但有抱负、肯吃苦,短短地半年时间,居然将一身武艺也练得不错了。本王是想让他拜到你的门下,让你来传授他武艺韬略。”
“房玄龄地后人?”李晟略微一惊,然后爽快的说道,“既然是大人举荐,末将焉有不收之理?更何况还是忠良之后。犬子日夜习武,时常报怨无人与之对练。房慈若来,不正好与他是个对手么?”
萧云鹤呵呵的笑了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良器,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你可要把一身功夫倾囊相授,别藏着掖着啊!”
李晟也哈哈的大笑起来:“大人连《药师手札》这样的至室都肯相赠,末将这点微末伎俩,又有何可藏的?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将房慈视为己出,悉心调教。”
当晚,萧云鹤不敢耽搁,奋笔疾书写下了一份战报和请求去剑南的表文。这一战击毙吐蕃大军二万余人,俘虏数千,收复了凤翔。消息传过去,应该会朝野惊动才是。以皇帝老头的性子,应该也会更加的忌惮汉王的功勋和能力。现如今汉王自己识趣的主动提出要去剑南,老头哪里还会有不答应的道理?只不过这样一来,就会有些委屈韦皋了。对此,萧云鹤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为了实现自己的大计,这一点小事就不必顾忌了。
表文中,萧云鹤特意将收剿的马匹数量少报了一万匹上去。本来这一战,汉王这一方加上李晟那里,共计收剿马匹近两万匹。之前凤翔府楚彦麾下,本来就损失了近万马匹,这一回不仅补偿了回来,还净赚了万余。这一万好马,萧云鹤自然是毫不客气的私吞了。说句难听的话,现在这时候,马匹比人还值钱。尤其是,假如自己真的去了剑南西川节度,在那个地方,马匹极度难求。蜀地也一直没有出色的骑兵,因此难和吐蕃的高原铁骑相抗衡。现在自己若是能够从凤翔带一万匹好马过去,将有望改变这一格局。
在这之前,萧云鹤有意将自己收剿的一万匹好马,藏在了秦岭北麓与渭水之间的密林深处。让楚彦带人看守,都没有带到凤翔府来。对此,李晟也是默契的不去提起。
表文写好,萧云鹤交给了近侍小卒,让他星夜快马加鞭,六百里加急快递国都。顶多一天一夜,皇帝就能收到大捷报。
现在要做的,就是坐等圣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