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萧云鹤所料,对于汉王的请求,老头表现出了空前的大方。第三天大清早。圣旨降下,封汉王为剑南西川节度使,加封蜀中食邑三千户,赏私马一千匹,绸缎三百匹,金一千两。楚彦因功抵过,授凤翔节度使。镇守凤翔府。
看那赏赐,就像是将汉王给嫁出去,连盘缠路费都给足了,生怕他再回来。只不过,圣旨上只字不提给汉王多少兵马。
对此。萧云鹤也全不在乎了。既然皇帝出口给了一千匹私马,就没理由不给一千名骑士吧?他在带出的兵马中挑选了一千名最精壮的勇士,编入了飞龙骑当中。自己私藏的一万匹好马,就先交给楚彦在秦岭一带的草场山林中管理饲养。等自己入蜀之后,再分批送过来。毕竟蜀道难走。而且一万匹马同时上路,也实在太过招摇了。
另外,既然自己都要入蜀了。国都汉王府里地那些人,也得好好安排一下。萧云鹤让高固带着一百名甲兵,走了一趟国都。将俱文珍、武琦云、苏菲儿、房慈以及唐汉臣等人的家眷人等,全都接来。包括那些仆役丫鬟与银钱绢帛,都别落下了。定了亲只等过门的吴月琳,还是等自己在蜀中安定下来以后,再作安排吧。不能委屈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至于终南山中的殇帝宝库里的一些东西……萧云鹤心想,现在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方便去取用了。就让它留在那里吧。日后,自然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几日以后,萧云鹤这边一切准备就绪,高固也从国都返回了。一行众人男女老幼,在千余飞龙骑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地朝蜀地出发了。
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也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此人出身微贱。祖辈务农,但颇有资财。严震为人慷慨、乐善好施,颇受好评。而且一向以忠于朝廷而闻名。汉王的人马刚刚进入到山南西道境内,严震就派人来迎接了。
严震挺热情的,邀请汉王一行,到兴元府歇脚小住,好让他尽地主之谊。萧云鹤心想这蜀道本来就难走,再绕道兴元府多走一段路,只会苦累不堪。为了早早上任将一切事情安顿下来,萧云鹤婉拒了严震的好意,收下了他送来地一批美食和好酒,继续南下赶路了。
时近夏天,越来越热了。蜀地的道路崎岖难行,有时还要牵着马匹,走过狭隘的小道。一路上风吹雨淋,风餐露宿,颇有几分清苦。
不过萧云鹤的心情却是一直都很不错。离开了国都那个大牢笼,终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到了剑南,他的人生大计算是迈出了坚实而有力地一步。今后所以做的,就是发挥他文治武功方面的旷世之才,在蜀地经营出一片天空来。
其实一路上景色也还不错,每逢见到好景色,萧云鹤与武元衡总是忍不住作弄出几句诗文来。武元衡地诗句瑰奇艳丽,他也因为而早负才名。给萧云鹤留下最深印象的,是那几句---“麻衣如雪一枝梅,笑掩微妆入梦来。若到越溪逢越女,红莲池里白莲开”。这几句诗文,表面看来就如同是赞美女子之美。可萧云鹤分明从武元衡的温和的微笑里,感受出了他那澎湃的热血与钢硬的性格。
红莲池里白莲开----这不正是战场之上飞腾的火焰与淋漓的鲜血么?!
走了近一个月,总算是进入了剑州,到了剑南西川节度境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雄关剑阁,也傲然矗立在了众人眼前。这一路走来,就如同李白诗中所说的那样,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眼前的这座剑阁雄关,则真的是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崖转石万壑雷。
一过剑关,气氛明显就感觉有些不对了。之前一路行来,感觉倒是还十分的太平。百姓们见了兵马,也顶多是回避一下,没有表现出太多地惶恐不安。可是现在,萧云鹤的车马队伍一进村落城甸,百姓们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地躲得了没了影。驿站也没什么人打理,大多数都荒废了。沿途居然还有一些山匪路霸在望风窥探,大概是见这批人马实在太多,才没敢造次。对此。萧云鹤大感不解。一直以来,蜀地的民风都是十分淳厚甚至是还有些软弱的。现在怎么多了这么多的土匪恶霸?而且百姓见了官军,就像是躲瘟一样,避之犹恐不及。
为了弄清这个原由,萧云鹤特意转道进了剑州州城,找来了州刺史问话。原来,就在大约一个月前。吐蕃联合南诏,发动近十万大军,对剑南西川一带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侵略和洗劫。原剑南西川节没了节度使,兵马根本无法抵挡,四下溃败散逃。这些官军当了逃兵以后。没了军饷和食物,就大肆抢虐起百姓来。地方官府都无法阻止,好多地官军继而落草为寇,干起来拦路抢劫的勾当。
一个月前,萧云鹤等人正在剑关以北一带的森林峭壁里辛苦赶路。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没有想到,正是这一个月的时候,吐蕃人还是赶在前面动手了。与南诏的联军大肆劫掠了一番后。带着数之不尽的财宝和牛羊、俘虏,扬长而去。剑南西川节度这个军镇,就如同土沙一般的,在瞬间崩塌瓦解。
萧云鹤又惊又怒,前任节度使为什么不等到有人来交接,就擅离职守了?剑州刺史告诉他,前节度使老年昏迈,而且他又没有儿子。多次向朝廷请求乞骸骨归田。剑南西川这地方,近年来战事频频,民生凋敝道路又艰辛,没几个人愿意接替他地职务。想举荐个人接任,谁也不愿意应茬。好不容易等到朝廷的圣旨下来。任命了汉王为新任剑南西川节度使,老头子高兴之下。居然中风死了。
萧云鹤只得摇头苦笑:这可还真是时运不济!一来就面临一个大大的乱摊子。吐蕃人打劫了一场,唐军自己溃败,还成了山匪强盗。外忧内患,真是令人头疼。
看到了这样的情况,萧云鹤决定自己带着宋良臣和一千骑兵先行,赶往剑南西川节度先稳住大局再说。剩下的一些人,让武元衡和高固领头,护着车驾从后跟来。过了剑关,道路会略微好走一点,骑兵奔腾起来,会比载着亲眷辎重地马车快上许多。主意一定,萧云鹤不敢多作耽搁,快马轻骑就朝剑南西川节度的治所----成都快马赶来。
成都府,其实就是剑南西川节度与剑南东川节度的前身。从大齐建国起,成都就是西南一带最重要的政治军事与经济的核心地带。天宝年间,成都府治下曾有近百万人口。后来成都府改作了剑南节度,不久又分为了剑南西川节度与剑南东川节度。现在地成都府,意义上实际就是以前的成都县,只是剑南西川节度的治所。
由于驿站荒废消息不通,萧云鹤等人赶到成都时,成都地官僚将弁们还丝毫不知道,来的是汉王。甚至还差点派出兵马来迎战。萧云鹤进了成都,实在无心欣赏这座雄伟的古都,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节度使府衙。前来迎接的官员,居然不足三成。其他的不是在战乱中被杀死或掳走,就是弃官逃走了。城内数十万百姓,惊惶不定噤若寒蝉。仅有的几千残兵,也都萎靡不振毫无威风,拖着刀枪在守备城防。马厩里仅有的一点马匹便被抢得精光了,府库也几乎被掏了个干净,连官员地薪俸都要付不出来了。看来这一次吐蕃人也挺狠的,就像蝗虫一样来了个大扫荡,恨不得将整个成都府的油水一把抹光。
看到眼前的这副景象,萧云鹤之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一阵头大起来。而且成都府情况如此,离吐蕃边境更近地汉州,情况只怕是更加糟糕。汉州是成都的前哨,剑南西川节度地军镇所在。吐蕃人肯定就是先攻破了那里,然后才长驱直入的杀到了成都府,洗劫一番后扬长而去的。而且溃败后当了土匪强盗的唐军,估计也多半都是汉州军镇来的。
萧云鹤对成都的官员们叮嘱了一番,说稍后会有汉王府其他臣僚和兵马到成都,让他们好好接待。由于成都现在无府尹,大小的民政事情,由原成都府的官员辅佐汉王府长史武元衡来协办。眼下方经战乱,最要紧的就是稳定住军队。萧云鹤不敢多作耽搁,安排下了这些事情,又火速奔往汉州去了。
一路上所见所闻,全没了蜀地之前的那种安定祥和,典型的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看到大队的兵马奔跑,百姓们远远的就惊叫躲闪起来,如同见鬼一般。
汉州是剑南西川节度面对吐蕃的门户,等萧云鹤等人赶到的时候,发现这里几乎就像是一个死城一样。原来这里是有近三十万百姓、三四万大军的,现在居然很难碰到几个人。当兵的不是战死就是当了逃兵,百姓们也大恐慌的开始逃难,背井离乡去了外地,或是逃进了山里躲避战乱。汉州本来是五县合并的一个上州军镇,现在就像是边朔的无人小城一样,极尽荒凉与冷清。军事设施被破块得一塌糊涂,马场、校场乱七八糟,甚至还有一些尸体。街道上随处可见火烧刀砍留下的痕迹,甚至连瓮城的悬门都被拆了。
萧云鹤带着这千余人在城里视察了许久,情况的确十分的糟糕,一点也不乐观。仅剩的一些百姓们,死死躲在家里不肯出来。还有一些没有当逃兵的、或是阵前逃走后来又回来了的士兵,清点一下,居然只有不到四五千人,不足以前的十分之一。而且他们早就断了粮,只能靠吃草皮树根和东借西凑,左支右绌的解决吃饭问题,毫无斗志可言。
面对这样的一副乱摊子,萧云鹤不禁有些犯起愁来。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萧云鹤一直呆在汉州。这里是西川的咽喉地带,门户军镇。如今破落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不早点将军事防务做好,要是吐蕃人再来一次袭击那可就惨了。
萧云鹤将仅剩的四五千川军重新编组,临时分派了各级军官。再让宋良臣带着飞龙骑坐镇中军军营,稳定局面。五六千兵马,吃饭成了一个大问题。汉州、成都的府库粮仓,几乎都被洗劫一空了。好在华阳、新繁等邻县没有遭受太大损失。萧云鹤将这些邻县的公仓存粮全部调了过来,先缓解汉州粮荒的一时之缺。虽然数量不多,但好歹也能支撑十天半月了。同时,调来的粮食除了一半充入军资,另一半则以西川节度的名义,开仓发放给汉州的百姓。百姓们开始还有些犹豫不决,后来见军队的确是诚心散粮,都纷纷出来领了口粮。
汉州有三十万百姓,两三个县城公仓的一点点粮食,简直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但是萧云鹤卜一到任就开仓散粮,倒是让汉州一带的百姓们,对他有了一个好印象。萧云鹤率领士兵们修筑城防、重建营舍的时候,也有许多百姓工匠自发的前来帮忙。工程进度倒也还挺快,局面一时倒也还稳定了下来。
萧云鹤往成都发了一道指令,将精熟于军事的唐汉臣调了过来,暂摄汉州刺史一职,留下宋良臣充任汉州军镇兵马使,辅助唐汉臣,一同坐镇这个重要的咽喉之地。然后自己则是单骑奔回了成都。
几天的时间里,武元衡等人已经安然入住了成都的汉王府,并接手处理州务了。本来成都的官将们还安排好了接风洗尘宴,现如今兵荒马乱事务繁忙,萧云鹤下令一切从简都给省去了。萧云鹤回到成都后,刚刚落下马鞍。就奔进了成都府衙里。让武元衡将成都府衙辖下凡五品以上官将,都请了来。
没有酒宴,没有歌舞,甚至连开场白客套都没有。萧云鹤面色深沉的直接开问:“现如今汉州、成都蒙受战乱,军防崩溃、民生凋敝。诸位有什么对策或是方针,尽管说出来。”
大大小小三四十名官吏在场,却是一片寂静。这些人对这个新来的汉王。只是略有耳闻,一点也不熟悉。而且蜀中的人向来都习惯了办事拖拉、推诿责任、苟且偷安,对这个雷厉风行地汉王,还颇有些不适应。
萧云鹤见这些人都不说话,也不心急。继续说道:“好吧,我把问题说得具体一点。汉州和成都府,被吐蕃、南诏洗劫了一场。现如今,汉州的军民百姓,没有饭吃了。官吏将军。发不出薪饷。汉州的瓮城,甚至连城门都没有了。说白了,眼下缺这么几样东西:粮食、军饷、民夫、辎重器具。”
那些官员们听完。窃窃私语的交头结耳了一阵,却仍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萧云鹤看着这些俗吏昏官一副不肯负责任、胆懦无能的样子,心中煞是气恼,一拍桌子说道:“都不说话是吧?那本王一个个问过来---成都府尹何在?”
这些人都吓得一震,更加安静不肯出声了,连大气都不敢出。边武元衡说道:“汉王,前任府尹在战乱中阵亡了。新任的成都府尹韦皋,还没来上任。”
没上任?萧云鹤心中暗自寻思道:我带着一两千人的车马大队都到了。他却还没到?不会是因为我抢了他地西川节度使之职,在闹情绪吧?
“府尹不在,那就别驾说话。”萧云鹤说道,“成都府别驾何在?”
“别驾辞官归隐了。”武元衡也说得颇有几分无奈。
“那就长史!”萧云鹤有些气恼了,“长史呢?又没人。死了还是辞官了?那就司马、录事参军事、七曹参军、各县县令、市令、丞、文学、医学博土,一个个按顺序给我站出来说话。”
这个时候。总算是有一个干瘪的老头儿站了出来,颤巍巍的说道:“卑、卑职成都府司马赵方,拜见汉王大人千岁。”
“不用多礼了!”萧云鹤手一挥,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回答本王刚才提的这些问题。”
赵方轮了几下有些昏花地老眼,喃喃说道:“卑职……是乞骸骨归田后,再被反聘的。辞官多年不理政事,对州务全不熟悉。现如今上任刚刚三天,如何能有办法?还请汉王大人息怒。”
“好一个如何能有办法”萧云鹤顿时有些愤怒的喝道,“这么说,你还挺有理了?身为上官,拿着俸禄却不思职事。办起事来手足无措百无一策,还搬出这许多自以为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就不怕丢了仕人的脸、丢成都府地脸么?!你们这些人,身为地方父母官,眼看着州务混乱民不聊生,居然个个无动于衷。你们还配穿这身官袍么?赵方,既然你都乞骸骨了,就仍然回去安享田园天伦之乐吧。我成都府,从即日起,绝不花冤枉钱养任何一名闲官。亲民之官,责任重于泰山,本王的宗旨就是:宁缺毋滥!”
赵方吓得楚彦身一弹,愕然的看着萧云鹤:“殿、大人,卑职并没有犯过错呀?为何就要罢了卑职地官职?”
“你是没有犯什么大奸大恶之错。”萧云鹤冷眼瞟着他,“但你在其位不谋其事,或者说在其位却不胜任其职,本王要你何用?我宁愿你用心办事却犯下了过错,也好过这样碌碌无为的吃白食什么也不干。还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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