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火气消去了不少。心中转念想一想,霍仙鸣说得也有道理,这么一个老宦官,跟在朕身边就什么都有了,他还贪赃枉法的倾吞那些国税做什么?至多也就是。他手下的人胡作非为吧?……
陆升却是冷笑连连,拱手拜道:“陛下,霍仙鸣这是在巧令另色的狡辩!他就是仗着皇帝陛下的信任与宠信,打着陛下的幌子在下面任意妄为,到头来还将责任推到自己手下地宦官们手上。老臣手中。却是有他霍仙鸣实打实的罪证在!”
一旁的萧云鹤心里就发笑了:陆升呀陆升,你还真是有够阴损的。当真是找到了某些霍仙鸣的证据么?
陆升已经拿出了两块薄铁片地物什,拱手上前对老头说道:“陛下。这是国都恒通柜坊开具的银钱凭证底根。这两份底根,就是与能够取钱的凭证一一对应的。据此物所标明,霍仙鸣曾在恒通柜坊私下存入了白银十五万两,黄金三万两。”
满朝堂的人都惊声叫了出来----这地确是一笔巨款哪,足以养起一支军队了!
“呈上来!”老头盛怒之下居然还拍了一下御桌,吓得霍仙鸣浑身筛糠一般的发抖,指着陆升骂道:“陆升,奸贼、蓝脸鬼!我哪里曾在恒通柜坊存过钱。分明就是你栽赃给我!”
陆升冷笑道:“证据确凿,我看你还是乖乖的招认了为好。”
萧云鹤乐得在一旁看戏,好不自在。
老头看过了那两片凭信,将它们甩手扔到了霍仙鸣地身前,大声怒道:“霍仙鸣。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这……”霍仙鸣这下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索性大叫道。“老奴是被陆升栽赃了!老奴也要检举陆升,他贪赃枉法倾吞国税,数量比这十倍不止!”
众人自然又是一阵惊呼,陆升则是吓得周身一震,怒目瞪着霍仙鸣嚷道:“霍仙鸣,你别死到临头了还在血口喷人!”
萧云鹤则是心里乐呵呵的笑开了:好戏开始了吧!
霍仙鸣尖声的大嚷道:“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你陆升是个大奸臣、大贪官!你巧立名目推出的那些什么间架税、除陌税,其中还没有一半真正进了大齐的国库。其他的一半以上,都被你辖下的那些污吏们倾吞,然后由你主持瓜分了!”
“你----”陆升气得浑身发抖,“你这分明就是信口雌黄,恶意诽谤!”
霍仙鸣歇斯底里地叫道:“这十五万两白银和三万两黄金,分明就是你自己的钱!你将这些钱以我的名义存入了恒通柜坊然后来栽赃我。试问,除了你陆升,满朝之中还有谁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钱来?!”
眼看着二人就在朝堂中间吵骂了起来,老头大怒的连拍桌子:“放肆、放肆!你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霍仙鸣和陆升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都安静了下来。萧云鹤则是在一旁忍不住想笑。陆升不停地以目视萧云鹤,叫他出来帮着说说话。萧云鹤则是目不斜视装作没有看见,根本不搭理他。
老头发了几下火,过了半晌才说道:“霍仙鸣,人家陆升参你,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你口说无凭的反参他一本,让朕如何来信得过你?”
萧云鹤朝旁边地李晟浑等人瞟了瞟,示意他们可以行动了。这些人也心领神会准备出班说话,不料左列一人先闪了出来,拱手朗声奏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陆贽?”老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快的说道,“眼下这档子事还没有处理完呢,你又有什么事?”
陆贽年仅三十出头,细眉白脸的一个后生模样的人,却也做到了宰相,此时不急不徐的说道:“微臣所奏之事,正好跟眼下陛下所论之事相关。微臣要弹劾当朝丞宰陆升。此人巧立名目加收课税,使得大齐域内天怒人怨。而且,除陌税与间架税,这些课税的征收有太多的漏洞,其中有多余七成的课税并没有进入我大齐的国库,而是被层层的贪官污吏们倾吞了。这样一来,大齐朝廷不仅蒙受了若干的怨气,也没有收得那些税收。那些本该进入国库的钱财,都被陆升及起手下一班人给瓜分掉了。臣这里,有真凭实据!”
“好、好!”霍仙鸣解恨的大叫起来,“我便是要死,也要拖你个蓝脸鬼垫背!”
陆升则是吓得一身冷汗直流,惊慌的冲陆贽嚷道:“陆老九,我可跟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凭什么在皇帝陛下面前告我的刁状?”
“刁状?”陆贽转过身来,凝神冷眼的看着陆升,朗朗说道,“你陆升名声在外人所共知。我收集你的这些罪证,也不止是一天两天了。不管是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我为天下查办你这老贼,又何谈往日冤、近日仇?!”
萧云鹤和李晟等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有些惊讶起来。没有想到,这个刚刚进入阁部的年轻后生,还真是有些胆气,而且颇有些正直。
老头看到陆贽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也似乎有几分相信了他,于是说道:“陆贽,你有什么证据,都呈到朕的眼前来。”
“微臣遵旨!”陆贽拱手一拜,然后走了朝堂,唤了几个铁甲卫士抬进来一个箱笼,大声说道:“陛下,诸位同僚。这就是陆升这些年来,在大齐各地循私作恶、贪赃枉法的罪证!这其中,有往来的书信,各种凭证财物,以及许多被害人的供辞。甚至还有数千人联名参奏陆升的请愿书!”
萧云鹤看着那个被打开的箱笼,忍不住心里一乐:看来,都不用我出手了,简直是妙极了!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老头,现在的表情古怪极了。就像是内急拉肚子的人,憋着一股子气恨恨的看着堂中摆着的那个箱笼。陆升自然是做贼心虚,眼珠子一阵乱转,寻思着挽回眼前不利局面的办法。他这几十年来干过一些什么,自己当然最清楚不过。他远没有想到,霍仙鸣会临死前反咬他一口,而且又突然蹿出了一个陆贽落井下石。
萧云鹤看着满副恼怒神色的老头和急得团团转的陆升,只在心里好笑,悠然自得的坐山观虎斗了。这出戏远比他想像中的还要精彩,除了既定的剧情安排,突然还冒出了陆贽这个特色龙套,顿时增色不少。
老头攥着一个拳头,怒目瞪着那个箱笼,突然站起身来走下了龙廷,来到了堂中。他亲自走到了箱笼前,拿起其中装着的一封信,拆开来看,还一边细声的读道:“十万贯税款,已存入恒安柜坊,凭信奉上,阁老查收……洛州长史崔长品。建中三年七月初六!”
“按阁老安排,郓州治涝款其中三成已转至柜坊存入阁老名下。郓州刺史张亮----混账!混账!”老头已经怒不可遏,吓得陆升叭的一声就跪倒下来。
“陆升,这封信是你亲手写的,朕可认得你的笔迹!”老头又读过了另外一封信,一把摔到他眼前怒喝道,“你居然给淮西李希烈送信以示讨好。莫非你还以为他能取代我大齐么?你这么着急的跟他攀关系,是不是想到时候给自己讨条出路?!”
陆升彻底的崩塌了,他远没有想到,这么多绝密的东西,居然都落在了陆贽那个不起眼的人手中。这个时候,他只能耍泼一般的号哭起来:“陛、陛下。老臣也是一时糊涂啊!望陛下念在老臣为大齐鞠躬尽瘁数十年的份上,饶过老臣一回,给老臣一个改过从新地机会吧!”
“鞠躬尽瘁数十年?”老头大怒,居然不顾形象的当众抬脚蹬了陆升一脚,大骂道,“你看看这些联名参你的折子,全是怒骂你陆升这些年来作恶多端。弄得天怒人怨民怨沸腾。朕久居宫中对这些事情不察,竟也被你蒙骗了好几年。事到如今,朕如果再饶过你,又如何向天下人交待?!陆升,晚了。一切都晚了!枉你是先帝遗送给朕的老臣,居然还这样为非作歹不懂得洁身自爱。事到如今,朕就是愧对先帝,也要将你给法办了!”
萧云鹤在一旁险些呵呵的笑了起来,看着这个盛怒的老头。心中想道:干别的不行,顺坡下驴痛打落水狗地本事,还是不错嘛!对。要法办,一定要把陆升给狠狠的法办了!
陆贽在一旁双膝一跪,大声喊道:“吾皇英明!陆升为祸大齐数年,一定要将其法办以儆效尤!”紧跟着,又有许多其他的官员也跟着一起跪倒出来,都嚷嚷着要办了陆升,甚至还包括了以前一些陆升的死党。这些人可算是看清眼前形势了,陆升必然是倒掉了。必须第一时间跟他划清界线。
也就在这时,跟东宫亲近的几个臣子,诸如王、王叔文等人,也纷纷请命要皇帝法办陆升。萧云鹤朝李晟等人递了一个眼色,李晟、李怀光和浑心领神会。三名宰相齐齐出班,强烈要求皇帝法办了陆升。
老头看着眼前地情形。心中再也没有疑虑了。其实他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就是想先要投石问路,看看如果要办了陆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万一会有许多人替他求情,那就从轻发落将这件事情囫囵过去就行了。但就现在看来,阁部的宰相,几乎全部要致陆升于死地;更重要的是,东宫与汉王府地态度也十分明显了,一定要办了陆升!
陆升惊慌的看着四方,蓝脸几乎就要变成了绿色,冷汗直流的大嚷道:“太子、汉王,老臣、老臣可没敢得罪过你们啊!”
太子李诵回头看了看萧云鹤,不动声色地说道:“卢大人,我和汉王,可都站在这里什么也没有说过。”
“就是。”萧云鹤看了李诵一眼,回了陆升一个冷笑。
陆升肺都要气炸了,指着萧云鹤颤抖的叫道:“萧云鹤,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大胆!放肆!”老头现在可是底气十足了,连声骂起了陆升,“居然敢当着朕的面辱骂亲王!陆升,朕看你是越活越糊涂了!”说罢,他已经走回了龙案,大喝一声:“拟旨!”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谏议大夫陆升,贪赃枉法作恶多端,本该处死夷族。但念其祖辈功勋饶其一死。现将陆升贬为庶民罚没家资,贬往岭南永世不得回朝。”
此言一出,陆贽等人顿时山呼吾皇英明!
老头也大大的威风了一把,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看向萧云鹤说道:“汉王,查抄陆升及其党羽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理了。”
萧云鹤心中一喜,马上出班道:“臣遵旨!”
去抄家,而且是抄的陆升的家,这当然是莫大地美差了。陆升在大齐朝堂上经营数十年,有多少见不得人的资财估计不去算,他的门生党羽必然是成批成堆。现在要彻查陆升党羽了,这些人还敢不乖乖的投诚到汉王麾下么?!这可是个聚敛钱财、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
老头看着萧云鹤,缓缓了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就有劳汉王了。一定要做到锄恶务尽。”其实老头心里地算盘也打得精准:要查办陆升这样的人,一定要名望、身份、胆魄都够格地人才行。放眼朝中,也就只有太子和汉王够格了。但是,查办陆升,说不定就要触动到许多豪门仕人与达官显贵们的利益。这样“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李诵这个太子去办呢?万一到时候那些人记恨着了李诵,太子今后继位不是会有大麻烦吗?老头出于本能的护犊子的想法,便将这件事情顺理成章地交给了汉王。在他看来。有麻烦,汉王办;有好处,太子拣。这样的安排,才是合情合理的。
陆升已经差点瘫软成了一团,趴在地上都抬不起头来了。老头其实一直以来都十分信任陆升的,看到他这副样子,一时又有些于心不忍了。摆了摆手说道:“来几个人,将他弄出去。”几个铁甲御林军走了进来,将陆升架了出去。陆升就像是一条死蛇烂鳝一样再也没了扑腾的力气,只是有些痴呆的看着萧云鹤,喃喃的骂道:“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霍仙鸣则是嘿嘿地笑了起来。大声唤道:“卢大人,你老就好走,老奴不送了哇!”
“霍仙鸣,你也别张狂!”老头一拍桌子,怒瞪着霍仙鸣说道。“你拿着朕的信任为非为歹,也饶你不得!即刻起,你就不是什么三品宦官了。去掖廷做杂役,一直做到死!”
霍仙鸣绝望的看着老头,居然笑了起来,俯身长拜下去:“老奴……谢陛下不杀之恩!”
老头将眼神转开看向太子,说道:“太子,你居在皇城东宫,整顿彻查内苑监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理了。”
李诵站出身来拱手一拜:“儿臣遵旨!”
老头心想。整治宦官,怎么也不能让外人插手,这是皇家自己的事情嘛!再说了,刚刚让汉王去抄陆升地家了,太子这边也不能闲着……嗯。这样办挺好。
霍仙鸣则是有些呆呆的跪在那里看着皇帝和太子,如同泥塑一般都不会动了。
“下去!”老头看了这个服侍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宦官一眼。眼角微微的抽动了几下,不再看他。
霍仙鸣爬起身来,摇着身子朝外走去。经过萧云鹤身边的时候,居然朝他伸出了一个大拇指,慢条斯礼地说道:“高,实在是高!”
萧云鹤冷笑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
眼下的情形,是谁都明白过来了。这一出扳倒陆升和霍仙鸣的好戏,幕后主使就是没怎么露面地汉王。陆升和霍仙鸣这样的人精,到了最后都明白了过来。只不过陆贽那些人,无形之中帮衬了汉王一把,帮他把这出戏给演足了。而一心要重振皇威的皇帝老头,就是其中最重要也最出色的一个配角。
陆贽等人回了班列,但都有意无意的朝汉王这边瞅着,也不知道他们在寻思着一些什么事情。
萧云鹤的心情已经变得很好了,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了微笑来。
霍仙鸣走后,老头正了正声音,说道:“诸位爱卿,还有本要奏吗?”
堂下无人应声。陆升倒了,霍仙鸣倒了,朝堂上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谁还会这时候跳出来没事找事触霉头?本来还有几个人准备了折子要奏的,都按捺了下来。
老头见无人出班奏事,这才说道:“今日,本来是要商议几项重大国策地,不想被陆升和霍仙鸣这两名奸人搅了局。如今言归正传。朕今日,有件大事要宣布。日前,阁部收到了边疆诸军镇送来的急报,吐蕃又来寇关入侵了。朕连日与太子、汉王及诸位臣宰商议,决定由朝廷点将派兵前往边疆重镇戍防。李怀光、楚彦、李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