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洲内乌云密布,狂风将黑色的沙土卷起,在狂澜怒啸的还日拉娜河上连成水天一线。难得在温润如玉的梵阳能看到这般西凉大漠般苍凉的景象,率军出征的庞准竟生出一股滔天豪气来!
苦等数载,就等这个契机,如今终于等到,怎能平复?他麾下的精锐骑兵,自建立至今,秘密潜藏,不敢随意报出番号,堂堂帝**人,隐姓埋名如鬼魂,何其悲哉?可他们这两万人,不忠皇帝,不忠朝廷,只忠二皇子!手中已掌握鬼部军团,又私养了两万精锐骑卒,二皇子的野心可见一斑。
梵阳这么些年都太雍容了,一代一代皇族流传三百余年,当年景澜陛下一怒伏尸万里的豪气早化作万斤黄金堆砌的琉璃尖塔——砖石可破。
这不是一个帝国能强盛不息的状态,太过靡软慵懒!与常年同极北蛮族作战的梦阳相比,梵阳的军力和军心都无法与之抗衡。这次同梦阳的交战,明明被屠了城,死了两名老将军,伤亡兵卒六万,血淋淋的数字啊,竟被朝廷说成惨胜!
茗禅陛下是盛世之主,可乱世即将到来,帝国焉能完存?
迎着凌冽寒风,庞准皱紧眉头,一万兵马紧跟身后,杀气冲冲,亏得这帮从没上过战场的武士能有这般气势。
他不知道这一仗要跟谁打,要杀谁,他只知道,按着那张丝帛锦书所言,他的主子便能坐上皇帝的位子,而他将是最大功臣,甚至能成为下一个三军统帅,下一个御殿炎将军。
为这一切,就是要杀人又又何惧?就是要杀皇子,甚至是杀皇帝,也不过是一刀而过人头落地。
庞准无声冷笑,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还好,没有久到让他连握刀的雄心都丢去。
他抽出腰间佩刀,雪亮牙刀冷冽,逆风吼道:“杀——”
这一声嘶吼瞬间被凌厉风声撕碎,但庞准仍觉心中过瘾,脸上笑意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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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暹大都统新丧之际,所有人都以为老将军那无法无天嚣张至极的纨绔独子会收敛三四,却未能想到这年轻人竟放肆到带领一百轻骑踏破了泸州王氏的府宅。
只因姐姐在夫家受了委屈!
踏破了泸州王氏中门不说,甚至用刀鞘肆意拍打王氏家主王元鹿的脸面,将几名王家仆役绑在马后活活拖死,尸骨随意丢弃,嚣张跋扈到了极致,丝毫不顾及李暹老都统新死未寒地下有知。
但明眼人自然看出些不一般的意蕴来!
李暹作为当年茗禅元年之乱中硕果仅存的老将军,这么些年在西南三郡割地自治,西南军民只知李暹都统兵符,不尊皇族诏命,俨然如那国中之国。李暹在朝廷中行事嚣张,透着一股刁民习气,仗着当年军功不将满朝文武放在眼中,甚至对皇帝也不放心上。但帝国偏偏奈何不得他分毫,由着他这二十年经营西南三郡,树大根深笼络民心。
世人皆以为这次李暹都统殁身,西南三郡十五万沧海军便要被朝廷大手推倒摧毁殆尽,彻底拔出这颗扎了二十年的肉刺。
然而谁也没想到陛下不仅给李暹谥号武毅,甚至加封李暹之子李轻裘接任沧海军都统,这无形中助长了西南沧海军和李轻裘的嚣张之气。
当初特准披甲佩刀上朝的李暹在梵阳庙堂里纵横了二十年,本以为他死了眼前便清净了,没想到冒出头一个嚣张更甚的李轻裘——把他老子的刁民德行学了十成!
谁也不清楚陛下为何会如此决意!
李轻裘也不明白一向挤兑西南沧海军的帝都此次为何如此宽大,近乎宠溺。但他也不是头脑简单的愣头青,一方面去帝都领旨听封,另一方面布置沧海军武士列兵西南周边,大有朝廷扣人他便发兵谋反的架势!近乎无赖与谋逆的做法。
此时即将进入沙河洲的李轻裘难得寻觅到一处酒肆,寒风凛冽,百余骑自泸州开始便没有停歇。进入沙河洲后再行进两天两夜便是帝都城墙,是见证父亲荣耀与辉煌的地方,也是他最厌恨的地方。
他知道帝都那帮酸腐书生如何用尖刻笔锋弹劾他们父子,如何对西南三郡加以刁难掣肘,如何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并乐此不疲!最开始时,有个言官背着棺材上朝谏言,细数李暹罪责二十条,并以死相逼,欲让陛下剥去李暹军权,言之凿凿情之切切,最后竟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可力道还是轻了,没撞死自个不说还溅了一地的血,但在场文武都觉得这言官是个骨鲠忠臣,心中敬慕。
陛下命太医将这言官送回,下旨封赏,官升一级!心性薄凉的陛下自不会为小小言官的做作之态就大受感动,只是觉得时不时有这种人恶心恶心李暹也是件极爽快的事。
既然开了先河,自不乏效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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