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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近几年来,河北诸州一会儿括地,一会儿通排推检,临战时又有大规模的括粟、征发、签军等事。
听说安州地界早年有三万多户,可现在被翻来覆去折腾的,也不知道剩下的户籍有没有一万。
如此时局,地方官哪还有心思治理河道?
纵然安州刺史徒单航是个有想法的,主要的精力也都集中在军务上头,几乎顾不了琐细民政。
因为整条河谷沿线全无半条个人影,郭宁大步前行,速度很快。
他背着甲胄和武器,脚步难免沉重,踩过碎石,便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声音在两侧高大的河岸间回荡,显得有些过于响亮。
郭宁并不在乎。
这条河谷的东面和南面,还有延袤十五里的三叉口堤作为掩护。
三岔口堤横贯视线高处,顶部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
若有人在堤上观望,郭宁远远就能一览无余。
反倒是郭宁自己,身着灰白色的戎袍,穿行于灰白色的河床土石之间,在远处很难分辨。
郭宁今年才二十岁,但已经从军八年了。
在边塞无数次的厮杀征战,使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已经是一个非常老练的武人。
许多行军作战的套路、诀窍,郭宁已熟极而流,所以平日里并不需要特别小心紧张,应该提防的也不会疏漏。
郭宁觉得,自己在最近数月里,大概只有一次疏漏,便是前日。
他没有预料到萧好胡竟然行事如此暴烈,于是便葬送了姚师儿等人的性命。
郭宁按了按腰间的长刀,又摸了摸背着的甲胄和头盔。
冰凉的触感让他快要沸腾的怒气稍稍冷静,继续赶路。
黄昏时分,他匍匐在三叉口堤的顶端,向东南方向眺望。
三叉口堤的下方,有一条绵延的土路。
沿着土路往前走两三里地,绕过一片洼地,便有个纵横数十丈、高约丈许的土台突兀而起。
土台顶上,有一片断壁残垣。
断壁残垣间,有几道新修建的高墙,几处院落,还有两座望楼,望楼上,有人影走动,四处探看。
那便是萧好胡所盘踞的高阳关遗迹了。
萧好胡靠着一百人不到的力量,能在这里营建起相当规模,很不容易。
大概还从周边乡村抓了壮丁来做苦力。
这样规模的城寨,只要守方不疏忽,足可以一当五、当十。
正常情况下,郭宁孤身在此,想要冲进去杀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郭宁两日里赶了八十多里路,特意抢在这时候抵达,自有他的道理。
他在三叉口堤后方坐下,解开背后的包裹,先把剩下的几张饼子拿出来,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取出甲胄,仔仔细细地穿上。
这是一套精良的甲胄,包括铁甲、披膊、护臂和裙甲,甲叶皆用青茸丝绦穿联。
此等甲胄,通常来说,属于簇御宿卫的中都女真精锐,或者是当日金军主帅独吉思忠的亲信护卫所用。
不过,这等人装备再好,其实都是银样镴枪头。
野狐岭大败的时候,也不知这身甲胄的主人是死了,还是脱掉甲胄逃跑了?反倒是郭宁凭着这套捡来的甲胄,狠狠打过几场尸山血海的硬仗,闯过几次九死一生的险境。
待郭宁装束完毕,他的身后,三叉口堤下方的土路上,传来了声响。
郭宁侧耳倾听,那声响愈来愈近,是一支小股军队行军时的隆隆脚步声,间或还夹杂着兵器磕碰的轻响。
郭宁加快动作,三两下把长刀、铁骨朵、弯弓和箭囊都安置得妥帖,随即又戴上凤翅盔,将盔缘稍稍压得低些。
下个瞬间,他翻身站上坡顶,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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