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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走着,彼得-摩根写道。
为何不回去呢?必须让自己消失。
我不知道。
你会明白的。
我需要一个方向,让自己消失在那里。
必须打消其他念头,遗忘知道的任何事情,走向那险恶莫测的天边,走出这宽广辽阔的沼泽。
数不尽的斜坡纵横其间,看不出为什么。
她正在这么做。
她一连走了几天,顺着斜坡,又离它而去,渡过河水,径直地往前,走向远方的沼泽,跋涉而过,向着更加遥远的沼泽走去。
脚下还是在洞里萨湖一带,她还能认出。
要知道,天边把你引去与它汇合,但无边也许并不是那么险恶莫测,哪怕人们都这样认定。
而人们压根儿不曾想到要留神的地方,往往才是最最险恶的。
低着头,她向着险恶莫测的天边汇合而去;低着头,她认出泥沙里的贝壳,那是洞里萨湖的贝壳。
应该坚持走下去,为了让那个把你赶出家门的人最后又能想你,这是她从妈妈赶她走时说的话里,明白过来的道理,她在坚持,她认为是这样,她往前走着。
她失去了信心:我还太小,我还要回来的。
如果你回来,妈妈说,我就在你的饭里放上毒药,把你毒死。
低着头,她往前走,往前走。
她感到很饿,却很有力量。
她在洞里萨湖平原上走着,远方天地相连,形成一条直直的线,她走啊走,天边还是那么遥远,她停下来,又往前走,在那令人压抑的穹隆下,继续往前走。
饥饿和道路在洞里萨湖平原上生了根,又繁衍出新的饥饿和道路,伸向遥远。
既已走出这一步,只有继续走下去,什么也不再说。
在睡梦里,妈妈手拿一根棍子,瞪着她:你这个贱丫头,居然怀了孕,明儿太阳一出来,你就给我滚出去,你会永远嫁不出去,一辈子当个老姑娘。
我的责任只是照顾这样的孩子,他们有朝一日能够离开我们……滚远些…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回来……记住任何情况……滚得远远的,远到我觉得不可能有的地方,远到你自己想象不到的地方……贱货,在你妈面前低下头,然后滚开。
她爸爸说:如果我没有记错,我还有个堂兄住在乌瓦洲平原,他的孩子不太多,恐怕他会收留你,当个佣人什么的。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明乌瓦洲平原在哪里。
雨天天在下,天空乌云不停地翻卷,向着北方滚滚而去。
洞里萨湖在涨水,帆船在湖中行驶,从湖的这一岸只能在大雨过后出斜阳的时候,才看得见对岸的景象:但见在水天相连的地方,耸立着一道蓝色的棕桐树。
她刚从家里被赶出来的时候,一直都看得见湖的那一岸。
她从来没有到过那一边。
如果到了那一边,她是不是就开始消失了?不会的,因为从那一边她还能看到这一边,她出生的地方。
洞里萨湖的湖水显得平静,看不出水流,湖水含带着泥沙,让人不免望而生畏。
她看不到湖面了。
她又走到一片宽阔怪谲的沼泽地带,同样斜坡纵横。
此刻那里空无一人,一切都静止不动。
她是从这块沼泽地的另一边走来的,在她身后是一条铁路高高的路基,铁轨已被大雨夺取光泽,她看见好像有什么生灵从路基上穿过。
一天早晨,一条河流横在她的面前。
河似乎还没有醒来。
但从河道上,她很容易地辨出一个方向,这让她劲头陡增。
有一天,她爸爸说,如果谁沿着洞里萨湖走,他永远不会迷路,迟早他会在某个岸边,认出什么迹象来的;他还说,这是一个偌大的淡水湖,这个地方的孩子之所以能活下来,正是因为这个湖里鱼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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