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再见到葭音,是隔天的清晨,她随元曦一道来请安,元曦和巴尔娅从茶房说说笑笑走出来,却见她站在宫檐下,低眉顺眼地向太后说着什么。
“昨天兴师动众地为她请太医呢。”巴尔娅轻声道,“太后对皇贵妃,还是很关心的。”
可元曦心里莫名有几分不安,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同样的,福临也在心里发毛,说不出什么感觉。
许是和葭音在一起久了,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昨夜虽未行云雨,但搂在怀里的人,和前天夜里全然不同。
此刻即将升朝,福临仍旧牵挂不下,命吴良辅道:“你总有法子去打听,昨天太医们到底说了什么,不是几个时常伺候葭音的太医吗,怎么能不肯说呢?打听不到,必定就是有蹊跷了。”
待吴良辅来回奔走几趟,许了些金银,打听到的话,仍旧是说皇太后昨日是为皇贵妃请平安脉,想看看皇贵妃的身体好透了没有。
福临皱眉瞪着他,不大肯信:“就这些?”
吴良辅道:“奴才几番打听,说来说去就这些话,一字不差,皇上,您在担心什么呢?”
福临愣了愣:“朕也不知道。”
吴良辅便劝道:“皇上,日子还长着呢,皇贵妃娘娘就在您身边,真有什么事,将来一定能看出来。”
“将来……”福临兀自念叨。
“更何况,若什么事都没有呢?”吴良辅说,“太后一向善待皇贵妃,这不能假。”
福临心头的疑虑,稍稍减少了一些:“但愿如此,你说的不错,额娘虽然和朕矛盾重重,待葭音总算不错。”
他打起精神道:“中午若没什么事,朕到承乾宫用膳,你去传话吧。”
这话一直传到慈宁宫,葭音便提前告辞,带着添香离去。
回到承乾宫,其他人忙着张罗午膳,预备迎驾皇帝,这些事人人都已熟练,不需要葭音操心什么,她便带着添香在屋子里,仔仔细细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添香听得目瞪口呆,葭音则平静地说:“太医们会为我拟出对身体伤害最小的汤药,往后要你为我煎服。原本不告诉你,只当是补药即可,但药材药渣的处理,不能不谨慎。这件事,往后你只能自己一个人做,绝不要假手他人。”
“小姐……”添香很难过,“您真的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吗?”
“女人在世,又不单单为了生孩子,我怀四阿哥时多辛苦,你是最清楚的人。”葭音平静地说,“添香,难道你希望看着我大着肚子,带着腹中的孩子一道离开人世?”
添香哭着说:“奴婢不要,小姐千万不要有事。”
葭音颔首:“所以太后为了我的身体能长久的康健,希望我能做出选择,她并没有逼迫我,而是把问题告诉我,让我自己想。如果我执意不肯避孕,要冒险怀孕,太后也不会阻拦,但那样会赌上我的性命。”
添香哽咽着:“您说的是。”
葭音温和地说:“添香,我想好了,我不能丢下费扬古不管,更不能丢下皇上,甚至是你。比起孩子,我更想活着,我想活下去。”
添香渐渐平静下来,答应小姐她绝不会说出去,会好好守护小姐的身体,毕竟曾经怀胎十月,她日日夜夜在身边照顾,那时候的孕妇有多辛苦艰难,她都看在眼里,旁人不信也罢了,她必须相信。
“安亲王之前的福晋就是这样走的。”葭音道,“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我不愿冒险。”
“那为什么,不对皇上说呢?”添香问,“为什么要瞒着皇上?”
“不是太后要瞒着皇上,是我自己说,这件事由我来向皇上交代。”葭音道,“眼下郑成功还在和朝廷纠缠,一场飓风只是让他们暂时退兵而已,朝廷不能松懈。若在这个时候,让皇上知道再也无法得到我们的孩子,他会很伤心,皇上是很脆弱而敏感的人,我也不愿再让他为了验证事实,而不断地找大夫来替我看病,我会觉得很羞耻。”
“是……”
“待南明势力扫平之后,我会酌情告诉他。”葭音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太后没有半分为难我,所有的决定都在我自己手里。”
添香用力地点头:“小姐,奴婢也要您好好地活下去,您还有少爷,将来少奶奶生了孩子,亲侄儿抱在怀里,跟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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