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中,附子一药,用的是生附子。
而汤药煎熬中,生附子似乎是后半程才添入,没有煎透,若不是特殊的治疗目的,这汤药必定含毒,大病之人根本承受不起,可以致命。
随行仵作则表示,死者没有表现出一时服用剧毒而死的迹象,但不排除长时间少量服用,引起病发身故,但若不能解剖尸首,不能断言。
可显然,不可能将鄂硕解剖验尸,最重要的是,董鄂家的人,也好像根本不怀疑。
“你们打算向皇上禀告吗?”佟夫人问丈夫和儿子,“皇上若知道爱妃的父亲被人毒杀,想要解剖鄂硕的尸体,也不难。再迟,可就要火化了。”
佟图赖摆手道:“不可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佟国纲问父亲:“连元曦也不说吗?”
“不要说,你妹妹心善,她会忍不住,让她知道这个秘密,会成为她的负担。”佟图赖道,“董鄂家怕是不能太平,我虽然答应鄂硕会为他照顾葭音,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是答应他了,但我并没有说你们也要答应他。”
眼看着丈夫咳嗽起来,佟夫人上前为他拍背顺气,温和地说:“我也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可剩下的日子,麻烦你好好活着,给我留个好的念想,也别叫元曦遗憾。”
佟图赖握着妻子的手,又看着长子说:“我们一家人,要尽全力,保护元曦和三阿哥。”
皇宫里,元曦昨天对皇帝说,她从此不会再离开景仁宫,她真的就不出门了。
今日巴尔娅在慈宁宫左等右等不见她来,还以为元曦病了,想要上门去找她,被玉儿拦下道:“她想来,自然就来了,她是皇帝的妃嫔,不是伺候我的奴才,你也一样。”
巴尔娅抿了抿唇,忍不住说:“太后,只怕为了皇后娘娘的事,元曦把皇上得罪了。”
“你们身为妃嫔,本就该拥戴皇后,为皇后排忧解难。”玉儿冷酷地说,“这没什么了不起。”
巴尔娅不敢再多说什么,如今苏麻喇姑姑不在,元曦也不来,她一个人料理慈宁宫的事,心里还真没底。真是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故去几年,多快活呀。
福临一整日忙于政务,片刻不得闲暇,其实昨晚元曦的话,每一个字都刺到他心里,他不愿被人说,为了葭音丧父,他连朝政都荒废了。
可再忙,总有停下来的时候,一停下来,眼前就全是昨日的景象。葭音她,从离开皇宫起,就没再正眼看他。
“葭音……”福临痛苦地闭上眼睛。
“大清的皇后,还不如一个奴才吗?”可昨晚元曦的话,缠绕在耳畔。
很快,日落月升,黑夜笼罩,皇宫里各道门落锁,偌大的宫闱静谧无声,只有侍卫巡视提防火烛,传来脚步声。
景仁宫里,元曦靠在床头,一整天没吃东西,身体到底也是有了反应,感觉到饥饿,感觉到虚弱无力,嘴巴阵阵发苦。
门外忽然有灯火亮起,仓促的脚步声后,灯火又纷纷熄灭,宫门开启又关上,像是有人进来了又退出去。
元曦不自觉地起身,往外走,便有身影从门前进来,走到了屏风后。
能半夜来的人,除了皇帝,也不会再有别的谁,更何况皇帝身上的气息,元曦再熟悉不过了。
“皇上不想见到我,所以夜里来,黑洞洞的,就看不见我的脸了是吗?”元曦道。
屏风后的人,身体一颤,须臾后,慢慢绕了过来。
屋子里只有透过琉璃窗的月色,昏昏暗暗,约摸能看个身影,根本看不清五官。
两人面对面站着,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元曦感觉到异样,伸手抚摸福临的脸颊,滑过手指的,是温热的泪水。
“皇上哭了?”元曦哽咽,“皇上哭什么?”
“对不起。”福临说,“朕昨天说那样的话,伤了你。”
元曦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
福临的声音是颤抖的,虽然看不清他的泪容,可那悲伤无奈的气息,元曦全都能感受到。
“为什么,朕不论做什么,都不对。”福临问,“什么……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