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医抱拳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为慧嫔娘娘问诊时,慧嫔娘娘问微臣,她是不是快不行了。微臣说了一番安抚的话,慧嫔娘娘对微臣说,倘若之后见了皇上,请微臣代为转达,慧嫔恳请皇上,不要责罚钟粹宫的奴才,因为那些人,是这紫禁城里,待她最好的人。”
玄烨目光冰冷:“朕会如她所愿,但这些话,到此为止,记住了吗?”
他不愿祖母听见这番话,他不愿皇祖母心生愧疚,至于对慧嫔,玄烨觉得自己很残忍,他惋惜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可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她。
五日后,京城上下渐渐安定,但为以防万一,太皇太后一行迁去南苑暂住,尚不急于回宫。
这一日,福全进宫,他本是随圣驾同往孝陵,京中时疫传来消息时,他正前往下一站打点行宫的一切,谁知隔天得知,皇帝已经回去了。
等他再赶回来,皇帝又进城了,他便只能留守在城外,伺候祖母。
君臣之礼后,便是兄弟间说话,福全大呼:“皇上,皇祖母天天骂我,问我为什么不拦着您,您说我又不能顶嘴说皇祖母糊涂了,您进宫的时候,臣还在回来的路上呢。皇祖母担心您的身体,每天坐立不安,看见我就冒火,哎哟冤得我……”
玄烨嗔笑:“辛苦二哥了。”
福全说:“皇上,就当是臣求您,往后这样冒风险的事,您再也别做了。”
玄烨淡淡一笑:“太医院说,此次疫病可能是因吸入花粉导致,朕回京前,京城下了半天的雨,飞扬在空气里的花粉都被冲刷干净,再加上太医找出了方子应对,朕知道万无一失,才会回宫。”
福全干咳了一声:“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玄烨嗔道:“皇祖母最烦这几个字,你还不改?“
福全嘿嘿笑道:“皇上,您急着回宫,是担心昭妃娘娘?”
乾清宫大殿后门处,灵昭独自一人端着刚炖好的燕窝雪梨,想要拿给玄烨润一润嗓子。
这几日,她都是这样从后门来,玄烨见了她也不烦,不论是送茶还是送点心,皇帝都会停下来吃几口,歇一歇,两人说几句话。
灵昭也不纠缠,说几句话就告辞,只不过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能大大方方地从坤宁宫西侧门进来,毫无顾忌地穿过交泰殿,来看一眼玄烨。
平日里,皇后在家,纵然上头几位都默许她可以走这条路,可灵昭总觉得自己会被皇后监视,又或是有挑衅皇后之嫌,从来不敢也不想。
时疫过去,皇后就会回宫,赫舍里舒舒回来,她就在也不能来,于是这几天,灵昭换着花样给玄烨炖滋补之物,每天都差不多在这个时辰送来。
没想到今日,裕亲王来了。
灵昭本打算转身就走,偏偏听见裕亲王这句话,她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一颗心突突直跳。
“为了昭妃。”大殿里,传来玄烨的声音,灵昭嘴角上扬,满心欢喜,可皇帝下一句说,“朕不愿她因此生怨而迁怒皇后,之前鳌拜与太嫔的事,她就顺水推舟,把罪过推在皇后的头上,朕不想再有第二次。”
福全说:“额娘至今耿耿于怀,觉得她对不起皇上,对不起皇祖母。”
玄烨说道:“与太嫔无关,是多事之人让她难堪,昭妃与遏必隆难辞其咎。今次的事,亦如是,昭妃爱钻牛角尖,很容易想不开,她会怨恨为什么,把她一个人丢在宫里。朕回宫,自然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顺带照顾一下她的情绪罢了。”
大殿后门,灵昭端着燕窝雪梨,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冬云还在和交泰殿的太监说闲话,见主子出来了,喜滋滋迎上来。
灵昭说:“皇上正忙呢,咱们先回去。”
冬云接过汤盅:“奴婢拿小火温着去。”
可是灵昭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乾清宫大殿里,福全退下了,玄烨看了眼边上的西洋钟,刚好是这几天灵昭会从后门来的时辰,他看向后门,目光深深,似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