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这辈子也没怎么大声说过话,只是苦口婆心地劝慧嫔要自重,不能僭越后妃尊卑,别以为太皇太后什么都不说,就什么也看不见。
谁知慧嫔哭哭啼啼道:“封了个嫔,连妃都不是,偏要叫我矮人一截,倘若我与钮祜禄氏平起平坐,我站在那儿又怎么了?”
太后反而被说的哑口无言,还是高娃厉害些,说道:“娘娘您自己心里最明白,太后能护您一时,可护不了一辈子,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呢。”
慧嫔攒了一肚子火离开宁寿宫,半路上遇见几位常在来向太后请安,李氏是个在哪儿都招摇的人,叽叽喳喳说着玩笑话,叫慧嫔听见了更恼,冲上前呵斥:“笑什么呢?”
慈宁宫里,舒舒在教玉儿下西洋棋,一盘棋下来,玉儿感慨年纪大了,学东西越来越慢,说自己年轻时,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舒舒道:“皇祖母一定能学会,回头狠狠赢皇上一盘。”
玉儿笑道:“你赢不了玄烨吗?”
舒舒说:“皇祖母,下回您替孙儿说说皇上可好?皇上每次赢了我,就嘲笑孙儿名字起的不好,还越说越起劲。”
玉儿笑坏了:“玄烨这孩子,就会欺负人。”
舒舒说:“皇上从来也不让着我,我都不乐意和他下棋。”
玉儿说道:“可不是,总是输有什么意思,可玄烨就是吃定了你,现在连哄一哄都懒了。”
舒舒脸红了:“皇祖母,您说说什么呢。”
只见苏麻喇从门外来,给玉儿在腰后垫了靠枕,帮着收拾棋盘,一面悠悠道:“这大正月里,也不知慧嫔娘娘哪儿气不顺,把纳兰常在、李常在她们罚跪在雪地里,说是太阳落山才能起来。这会儿可起风了呢,她们跪在穿风的宫道上,如何了得。”
“在哪里,没人管吗?”舒舒问,“她们犯了什么错?”
苏麻喇道:“就在宁寿宫外不远处,听说昭妃娘娘刚好经过,询问之后,慧嫔却说,李常在她们在除夕宴上嘻嘻哈哈不成体统,问昭妃娘娘是不是不用管。也不知最后说了什么,昭妃娘娘就走了,任凭几位常在跪在那里。”
舒舒朝窗外看了眼:“这还不到晌午,跪到太阳落山,她们该冻死了吧。”
玉儿冷冷道:“你跑来打扰我们做什么,你不能做主吗,凭着她胡闹?”
苏麻喇垂首不语,舒舒见太皇太后动怒,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心里很明白,早就察觉钟粹宫里那个负责伺候并教养慧格格的王嬷嬷不可靠,可她命石榴不必过问。这三年多,由着那婆子一点点将慧格格拉扯歪了,舒舒知道,自己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皇祖母,孙儿去料理这件事。”舒舒道,“您消消气,往后孙儿会多见见慧嫔,告诉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玉儿没出声,舒舒行礼后,就退下了。
苏麻喇送皇后到门外,请皇后仔细雪天路滑,再回来时,便见格格兀自摆弄那水晶石做的西洋棋,口中悠悠道:“我们的皇帝和皇后,多般配。”
“您的意思是……”
“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玉儿苦笑,“索尼生了个好孙女。”
苏麻喇忧心忡忡:“皇后娘娘她,不好吗?”
玉儿摇头:“多好啊,搁在哪儿都合适,这是玄烨的福气。唯一要担心的,是她将来能否遏制家族的膨胀,毕竟有一位如此荣耀的皇后,谁家能忍得住。”
苏麻喇笑道:“佟家都出了个皇帝外孙,人家不也老老实实的?”
玉儿嗔道:“佟倾弦都被教成什么样子了,还老实?”
这边厢,舒舒坐着暖轿,来到纳兰氏、李氏等人罚跪的地方,长街上北风呼啸,她们东倒西歪互相支撑着,乍见皇后娘娘驾到,李常在顿时哭出了声。
“皇后娘娘……”
“正月里,常在您哭什么?”石榴先出声,“还不快止住。”
舒舒缓步走上前,看见跪在边上的纳兰氏,那日除夕宴上说笑的人是李氏和马佳氏,纳兰氏显然是被无辜牵连,可她安安静静跪着,瞧着格外老实。
“起来吧。”舒舒温和地说,“不必跪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