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站不住,苏麻喇适时走来,温和地说:“皇上快进去吧,难道要皇祖母来请您?”
玄烨朝祖母的寝殿望了眼,轻声问:“皇祖母还在生气吗?”
苏麻喇笑道:“能不生气吗,皇上忒胡闹,这是昏君才做的事。”
玄烨垂下眼眸:“连嬷嬷都这样说朕,朕还怎么敢去见皇祖母。”
苏麻喇道:“那也是敢作敢当才好呀,皇上去吧,真要把皇祖母气出病来吗?皇上,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您渐渐长大,太皇太后就渐渐老去,现在夜里晚睡一个时辰,第二天精神就不好。哪里还能像年轻那会儿,通宵达旦地挑灯夜读,第二天也照样生龙活虎,皇上,您以为太皇太后会永远年轻永远康健吗?”
这些话,字字沉重,玄烨顿时紧张起来,转身就奔进寝殿。
玉儿靠在软垫上出神,忽然见孙子跑来,扑通一下跪在塌下,她哼笑:“皇上,这是做什么?”
玄烨早把自己睡了宫女的事,抛在九霄云外。
细细看祖母,只见双鬓渐白,眼角的皱纹也日益深邃,曾经饱满光泽的肌肤,开始松弛暗淡,皇祖母老了,为了大清,为了他们祖孙父子三代人,辛劳了一辈子,操心了一辈子。
“皇祖母……”玄烨热泪盈眶,“孙儿错了。”
玉儿冷冷别过脸:“我最厌烦你祖父和你阿玛对我说对不起,到如今,要开始厌烦你说这句‘我错了’,收回你的话,你堂堂皇帝,何错之有?”
玄烨俯身叩首,不敢起来。
玉儿道:“我还没死呢,你磕头做什么?”
玄烨一动不敢动。
玉儿叹息:“拿女人撒气,算什么本事,可见你比你爹,也强不到哪儿去,你退下吧,我现在不想见你。”
玄烨抬起头,脸上有泪水,玉儿看见,坐起来,伸手抹掉了,将他轻轻往后一推:“滚出去,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
屏风外头,苏麻喇听得提心吊胆,格格每说一个字,她就一哆嗦。
可苏麻喇心里又是高兴的,这样的重话,这样的责备和斥骂,当年对着自己的儿子,格格可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苏麻喇悄悄探头看了眼,玄烨已经坐在了格格身边,祖孙俩执手不语。看得出来,格格嫌弃得很,可是做孙子的,死死抓着祖母的手,就是不放开。
“真真是冤家。”苏麻喇哭笑不得,安心地去准备茶水了。
玉儿这里,叹息道:“你早晚把皇祖母气死,可是皇祖母不能死,我死了,我的玄烨就真成了孤儿。”
玄烨心内的恐慌,全在眼睛里,一下什么气焰都消了。
玉儿道:“皇后说,是昭妃身体不适,主动将宫女献给你,那就这么着吧。”
玄烨很意外:“她已经做决定了?”
玉儿道:“这才是一国之母该有的魄力和威严,人家一早得到消息,就干脆利落地把事情定下了,你呢?玄烨,我问你,钮祜禄氏若一脖子吊死了,你打算怎么办?你打她骂她,你也不能羞辱她。”
玉儿恨得,在玄烨脑袋上重重戳了一指头:“糊涂的东西!”
玄烨不敢争辩,老老实实听训。
“大李子呢。”玉儿唤人,一声声传出去,大李子一阵风地跑了进来。
“即日起,皇帝禁房事三个月。”玉儿道,“一天都不能少,不然就是你的脑袋搬家。”
大李子咽了咽唾沫,脑袋磕在地毯上:“奴才遵旨,奴才遵旨……”
玄烨很尴尬,这样的惩罚,祖母就没给他留半点情面。
但玉儿又一叹:“坤宁宫除外。”吩咐苏麻喇,“去翊坤宫看看,昭妃怎么样了。”
苏麻喇领命,亲自前来,走到翊坤宫外的路上,却远远看见冬云往北边去,她没多想,先进门去办差事。
冬云一路往北,拿着昭妃下赐的令牌,竟是出了神武门,直奔家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