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地让一名胥吏进了圣人府邸,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李玄都由此推断儒门中人打算在官府上面做文章,谁也不会把官府的判决当一回事,可此举却能让儒门师出有名,向世人表明,并非是儒门主动寻衅,而是道门行事不堪,其中也有争夺人心的意思。
对此,李玄都无甚可说,暗子暴露身份本就意味着被动,他也不能真把李如秀交出去,所以李玄都在见秦道方的时候便提出了一个拖字诀,将计就计,让秦道方为自己拖延时间,如果儒门反应得稍慢一些,李玄都便可以趁此时机集结人手,顺势回到原定计划上面。
现如今,李玄都已经调集了上官莞、宁忆、齐王门客赶赴齐州,上官莞在渤海府,宁忆在芦州,都紧邻齐州,应该很快就能抵达。至于其他人就要慢上许多,许多正道宗门还是要在正月十五才能赶到。至于辽东那边,秦清已经开始为入关做准备,千头万绪,无暇分身,而且这次的开战也不会像二度帝京之变那般在一天之内结束,所以秦清是无法援手李玄都的,只能依靠李玄都自己。
李玄都从总督府衙门回来之后,立刻在北海堂中召集了众多拥有清微宗弟子身份的李家之人。
李玄都还是坐在族长的紫檀木座
椅上,左手搭着扶手,右手拄着一把带鞘长剑,正是仙剑“叩天门”,让北海堂中的李家之人无不屏息凝神,小心翼翼。
在李玄都的上方,高悬着“北海堂”的牌匾,后方北墙中央挂着一幅装裱得十分素白的中堂,上面写着几行楷书大字:“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中堂的左下方落款是“武德四年正月元日李道虚敬录太上道祖真言”;落款的底下是一方大红朱印,上镌“八景居士”四个篆字。
在李玄都左右,是李非烟、李道师、李世兴以及一众族老们,族老的白须微微颤抖,显示着这些老人的心情并不平静。
李玄都环顾四周,缓缓说道:“今日请诸位过来,是想说一件事情。有些人已经知道,有些还不知道,大年三十的时候,我们李家有人被打死了,就在我们李家的墓田之中。”
话音落下,有四名李家子弟抬着一口棺材走了进来,放在祠堂之中。
众人纷纷望向棺材,神色各异。
李玄都继续说道:“在我们李家祭祖的大日子里,还是在我们的墓田中,公然杀人,等同是在列祖列宗的眼皮子底下,给了我们一巴掌,这是在打我们李家的脸面。世间事有可以忍者,有万不能忍者。此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众李家子弟立时听明白了李玄都的话外之音,李太一首先站起身来,沉声道:“族长所言极是,此事万不可忍,若是忍了,且不说世人如何看待我们李家,只怕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眠。”
李太一带头,又是关乎李家的颜面和列祖列宗,一众李家子弟立时齐声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玄都问道:“姑丈,凶手到底是什么来历,你可查清了?”
李道师缓缓起身,先是冲着李玄都微微欠身,然后才说道:“回禀族长,已经查清,此人是圣人府邸的家奴。”
李玄都面无表情道:“一个圣人府邸的家奴,在这个时候跑来杀我李家子弟,莫不是欺我李家无人?”
李太一冷冷道:“他们这是要给族长一个下马威,他们打量着老爷子不在了,便觉得齐州是他们的天下了,先是试探,然后便要动手,其居心实不可问!”
李玄都点了点头,望向众人问道:“大家以为应该如何?”
“以命偿命!”立时有人大声喝道。
此言一出,众多年轻之人纷纷道:“与圣人府邸开战!我们李家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齐州本就该是我们李家的天下!”
“圣人府邸欺人太甚!”
便在这时,李玄都的目光望向了几位不曾开口的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