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生怕高澄会在她之先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来。
“既然如此……”高澄已经心灰意冷了,觉得李昌仪没什么利用价值,他当然也不至于真的以她为质要挟高仲密。
“大将军的伤可好些了?”李昌仪急急打断了高澄的话,冲口而出地问道。她正是因为不知道高澄下面会说什么,所以才要抢在他前面。
高澄没想到李昌仪问这个,有点没反映过来。看她又是泪眼盈盈的,便有点心软了。“夫人倒还关心子惠。”他神色缓和了。脑子里一时横七杂八的念头充斥,他看一眼崔季舒,忽然道,“既然高仲密把小娘子丢在此处不管,小娘子又救过子惠,子惠当然不能像高仲密那个混账一样行事。小娘子先随我回东柏堂去好了。”
他这是吩咐崔季舒的,根本不问李昌仪的意见,也不管这么做合适不合适。
崔季舒倒觉得这么做也未必不可。高仲密若是再遣人回邺城,大将军便可命人在此守株待兔。不管怎么说,把李昌仪紧紧抓在手里,总会有点利用价值。
陈元康也觉得无可不可。
李昌仪却没想到高澄出了这么个主意,她大惊失色。“世子这万万不可。”她脱口唤他世子,想起了他们在中皇山初次相遇的情境。她现在还是高仲密之妇,岂能去他的东柏堂?不管他怎么待她,只要她移居东柏堂,以后在别人面前她就成他的外妇了。
她知道大将军在东柏堂里有一个外妇、琅琊公主元玉仪。可她与元玉仪不同,元玉仪本就无夫,她却是有夫君的。放着好好的嫡妻不做,去做他的外妇,迟早还不是被弃的下场?琅琊公主那么得宠,还有身孕,都没有名分,更何况她是弃夫从之?而元玉仪尚且有公主的爵位,再生育子嗣也有算有依靠。她若做了外妇再被弃,就真的千人所指,一无所有了。
李昌仪心里是伤感的。高澄这么轻易就张口让她做他的外妇,显然也不是出自于真心相求,不过是带着随便一试,纵情任性的心态,没有要长久之意。她若真的应了,他岂不是更看不起她,更不会把她放在眼里?所以,说什么她都不能同意。
苦叶扶着李昌仪,偷偷看看高澄,心里真不是滋味。当日中皇山上小娘子真心诚意祈求娲皇赐嫁,不过是想有人一心相待,怎么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而这个纨袴世子,怎么对小娘子这样绝丽出众之人都没有一点真心?
高澄这时才转过身来看李昌仪,好像真心不解问道,“高仲密这样的夫君,小娘子还这么留恋吗?”
“大将军……”李昌仪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高澄走过来,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高澄反被激起了兴趣,步步跟上来逼近了。“子惠早对小娘子说过,换个夫君又何妨,小娘子就是不肯听。”他真心觉得自己是为她好。
“若子惠是小娘子的夫君,一定不辜负小娘子。”高澄已经逼近她身前。
这一院子里都是高府的奴婢,高仲密是此间的郎主。大将军这么指长道短地说自己家郎主,却没有一个奴婢、仆从敢多一句话反驳的。
“既为夫妇,夫有过,妇不能辞。”李昌仪索性下决心了,与其让他轻易得手再轻易抛弃,她还不如以死相搏,怎么也能得他敬重。“大将军若是因我夫君之过而重惩妾,就是一死妾也无怨言。”她说着瞥了一眼高澄腰间。
高澄简直是不敢相信了。李昌仪性格倔强,颇有和元仲华相似之处,这才是真正触动到他之处。他也知道她心机重,又不明白她此时是真是假。
“小娘子有什么罪责等子惠慢慢判定,”高澄走上来,是要亲自抓捕的意思。“小娘子一人留在高府子惠甚是不放心。”这语气就好像高府不是李昌仪的家,她是深入虎穴,他倒是来营救她的。
李昌仪主意已定,没说话,微笑着迎上来。
高澄以为她是肯了。
两个人近在咫尺时,李昌仪突然出手伸向高澄腰间,她握住了高澄腰上悬的那把匕首的把柄,毫不犹豫地猛然抽出。
寒光一闪之间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谁都没想到李昌仪会有此举。
“世子小心。”崔季舒急得大喝。
陈元康则根本没出声,几步上来,站在李昌仪身后等高澄下命。
高澄面对危变,根本躲都没躲,然后就眼看着李昌仪将匕首指在自己颈上。
“大将军若再要相逼,妾情愿自尽。”李昌仪看着高澄。
高澄看一眼她身后的陈元康,他无动于衷地道,“子惠对夫人一片痴心。夫人自己如此不惜命,子惠又能如何?”
李昌仪怔住了。她根本没想死,不过是想搏他心头真正怜惜。高澄要是就真的随了她,她又怎么收场?
高澄看一眼李昌仪身后的陈元康。
陈元康立刻从李昌仪身后上前,出其不备地去夺匕首。
当然是得手了,而李昌仪在慌乱之间颈上竟也被匕首划破,血线直下,也煞是吓人。她皮肤细腻莹白,鲜血映衬格外晃眼。自己也没预料到这个结果,刚才又早就心里又惊又惧,这时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苦叶倒是真吓到了,上来扶住李昌仪大呼“小娘子”,哭得涕泪滂沱。
高澄不能再无动于衷,看着李昌仪颈上的血迹,叹道,“小娘子何必为了一个高仲密如此,真真不值。”他倒真对她刮目相看了。
李昌仪点点头,气息虚弱地看着高澄,“大将军不可勉强于我……”
“小娘子不必生疑,子惠何人也?只是不忍娘子见弃于高仲密。”高澄说完便提步向外面走去。
陈元康蹲下身子将李昌仪扛在肩头随着高澄而去。
苦叶左顾右盼也跟了上来。她临去时回顾一眼这宅院,突然觉得,小娘子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高府里的奴婢们个个目瞪口呆,不敢想大将军居然就这样把主母劫走了。
崔季舒倒没事人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