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平,辽东郡治所,是一座中县,人口有一千二百户,城池比之新昌县高了一丈,不过比起崭新的新昌城池,每年都会修补的襄平城楼就显得有些破败了,城楼上到处可见斑驳痕迹,一些崩塌的缺口虽经过修补,但依旧豁豁牙牙。
城池外的草市川流不息,与所有市集一样吵嚷成一团。
可是今日襄平草市却有点特殊,静静悄悄,毫无声息,百姓来往间唉声叹气,好似有什么要事发生,而在市口,十几名郡国兵持戟驻守,由于离城门比较近,不管是进出城门还是进出草市都能看清郡国兵在守护着什么,只不过随着日头不断升高,郡国兵们距离守护物却越拉越远,而也彻底显露了他们守护着的东西,乃是一具死尸。
死尸鞭痕累累,皮开肉绽,受了鞭刑,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好地方,流淌的血液早已凝固,幸好已入深秋,没有蝇虫肆虐,不然尸体腐臭的味道就绝不只是让来来往往路过的百姓胃里一阵翻腾,而是直接干呕了,可就算如此,仍有许多百姓望而却步,再也无法从容进出草市购物了。
目睹这一切,刘澜在使者带领下进了襄平城,在汉朝多年,对弃市的场景一点不陌生,也不在意,只是有些好奇死者身份,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才会被弃市,甚至连尸首也不许认领。带领手下一群人马入城,张飞他们先去了驿馆休息,而他则要直往郡守府去面见郡守。
天子新丧,接风招待什么的肯定不会有了,也就是和郡守见个面,告诉人家一声人到了,然后就去可以回驿馆等着备寇。
可当他带着一行人进了郡守府之后,却发现了怪异,守备说不出的森严,甲衣森森兵器横陈。哪里似郡守府,简直就像是郡国兵的校场屯营,纳闷间,进了大厅。第一感觉就是宽敞,布置典雅,但因为是国丧期间华贵的摆设都被撤下,唯有几樽冒烟的香炉檀香渺渺升起,沁人心脾。六根高大梁柱,每根都被白布缠绕包裹着,一侧则摆放了五十人的座位,可此刻大厅里就坐了四个人,准确的说是站了四位来自辽东各县县令,还没有任何仆役,相形之下大厅就显得格外冷清了,有五张案几上摆放着茶点和水果,有些时辰了,此时提前赶来的四位县君正聚拢在一起。只是心情不是很好,愁眉苦脸,听到声响扭头过来发现了刘澜之后就更像死了亲友一般。
被这般迎接就算心情再好心里也难免不是滋味,不过比起这些刘澜更好奇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襄平百姓如此,他们这些县令怎么也一个个垂头丧气?笑着过去,与几位一一见礼,道:“诸位县君何故在此长吁短叹啊?”
“没想到连刘县君也被诓而来。” 说话者是辽阳县令武玺,言语间一片唏嘘,强装笑颜为刘澜和几位县君做了引荐。
刘澜是第一次见这几位县令。之前并不相识,至于这位辽阳县令武玺,主要是因为辽阳距离襄平县近,刘澜在上任时他专程前来襄平恭贺。是辽东诸多县令中唯一一位,在郡守的招待晚宴中,郡守对他很是夸赞,说他是辽东郡的文佼楚,而刘澜一来必然是辽东郡武佼楚。
当时相比于刘澜客气说郡守过谦,这位文佼楚却八面玲珑奉承郡守说什么自己万万当不起文佼楚三字。只有郡守才是辽东真正执牛耳者,你听听人家这话说的,多冠冕堂皇,让人愉悦啊,最少当即郡守就哈哈大笑尽显开心,这就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心里对这位武玺县令的印象自然好不到哪,不过后来随着在辽东待得时日久了,对这位文佼楚了解也就更深了,才发现心中对他的评价有点先入为主了。
要说武玺为人八面玲珑是不假,可要说阿谀奉承却绝不是真,相反武玺还是位很有才能的县令,为何刘澜最后会得出如此评价,当然不是因为他是小吏出身,而是在他的治理下不仅使辽阳穷苦百姓丰衣足食更在德政上面真正做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听到这里会有人说这位武玺县令一定是以孔圣仁义理念治县将仁义理念发挥到了极致,却也不尽然,武玺治县,恰恰是用以荀家为带表之礼乐。
在上任辽阳县令伊始,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疏水利通沟渠,开阡陌助贫穷,而在德化方面却是以严苛法度治民,使民风粗犷的辽阳治安得以改善,再兴教化导人向善,正是这双管齐下,才使辽阳县一举成了辽东郡各县典范,甚至是整个幽州典范,连刘虞都在听说了其人其事之后称赞其为能吏,更上表朝廷表彰其治民功绩,可想而知其在内政方面的才干。
正是因为对其有过误解,再加上其爱民如子,对待这样的好官,刘澜表现的格外尊敬,拱手道:“武县君何出此言?”他之前的一番话透着蹊跷,再加上县衙和整个襄平都布置着重兵,让刘澜不得不重视起来,拧着眉头,同时扫眼几位县令,说:“到底怎么回事?”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件经过大致说了出来,直到此时刘澜才知晓前任郡守已经被免,而新任郡守名叫公孙度,因为同乡徐荣在董卓面前推荐才做了辽东太守。
记忆中应该被董卓任命的太守公孙渊变成了公孙度,瞬间就想到可能是记忆偏差了,而公孙度这熟悉的名字更是让他瞬间想起了曾经荼毒百姓的卢龙县令,那人可不就是公孙度的得意门生吗,不过就算有这么一段不算恩怨的恩怨刘澜也并未放在心上,本来一些事情就已经提上了日程,这一变故只不过是让日程提前,虽然会打破计划,但并不防大局,可随后的消息就有点让他后悔了,悔不该没有听刘茵的劝阻,难道那个梦当真是有所指?
无神论者的刘澜心里发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