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在宫中,所用铜镜,依旧是你当年送她那一柄,她记得清清楚楚,八分银子。”这位以勤政勤俭和守业有术著称的皇帝站起身,走向门槛时笑了笑,停下脚步,“朕要承认一件事,朕很嫉妒徐骁当年能跟先帝把臂言欢,甚至临死前仍然不忘留下遗嘱,徐骁必须早杀,一则利于朝廷安定,再则他好早些在下边见着徐骁,如果真有阴冥酆都,也好一起在阴间继续征伐,有徐骁辅佐,一定可以笑话阎罗不阎罗,否则没有这名功勋福将,他不安心。但徐骁的儿子若是长大成人,一定要厚待。可惜了,老头子临终两件事,朕这个当儿子的都没能做到。”走出饭馆,皇帝没有急于坐入马车,缓行在寒风刺骨的冰冻河边,河面上有许多顽劣稚童背着爹娘叮嘱在凿冰捉鱼,大内扈从都不敢接近,只是远远跟随,只有柳蒿师走在当今天子五步以外。皇帝随口说道:“柳师,一干有望成才的柳氏子弟都已经被送往京城,无须担心。”既然已经被尊称为师,年迈的天象境高手也就没有如何兴师动众去谢恩,只是重重嗯了一声。皇帝停脚站在河边,捧手呵气,自言自语道:“徐骁,要是你儿子死在你前头,朕就赐你一个不折不扣的美谥。可若是死在你前头,杀戮无辜谥厉,朕就送给你这么一个当之无愧的恶谥。”————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驿路上两驾马车飞速南下,天空中有一头神异青白鸾刺破云霄。去的是那座上阴学宫,瓜熟蒂落,再不摘,就过了好时辰。徐凤年一心想要将梧桐院打造成另一座广陵春雪楼,缺了她虽然称不上无法运转,但自己当家才知油盐贵,再者徐凤年也不希望那名喜好抱白猫的女子,在上阴学宫遭人白眼。徐凤年此时跟青鸟背靠背而坐,一路欣赏沿途风景,死士戊少年心性,快马加鞭,两架马车在宽阔驿路上并驾齐驱,青鸟总给外人不近人情的表象,可一旦被她自然而然接纳,可谓善解人意入骨,跟少年做了个手势,戊咧嘴一笑,两人跃起互换马车,徐凤年略微挪了挪位置,侧身坐在少年身后。少年戊欲言又止,挥鞭也就不那么顺畅,徐凤年笑问道:“有话就说。”连姓名都不曾有的少年轻声问道:“公子,我不喜欢车厢里那紫衣婆娘,打心眼讨厌呐。”徐凤年好奇问道:“为何?”少年戊就是爽利人,既然张了嘴,也就竹筒倒豆子,抱怨道:“这婆娘谁啊,不就是一屁大小山头的女匪嘛,凭啥在公子面前横眉瞪眼耍横,换成是我,早一脚踹下马车了。一点都不知足,就算她是跟公子你做买卖,那也是她占了天大便宜,怎么到你这儿反倒成了天大人物了,搞得她是皇后娘娘似的。公子啊,不是我说你,对女人就不能这么宠,再说了,她也没啥好看的,我瞅过几眼,也没见她是屁股翘了还是胸脯大了,也就一张脸蛋说得过去,可公子你又是什么人,顶天立地,天底下除了你谁敢去杀皇帝老儿的儿子,公子,你说是不是?”徐凤年哈哈大笑,“你这拍马屁功夫是和谁学来的,一塌糊涂。”少年戊转头一脸怨念,“公子,我说正经的!”徐凤年敛去大半笑意,眯眼望向远方,可惜没有下雪,也就没有那雪花大如手的美景了,轻声微笑道:“其实不光是你,也没有谁会喜欢她这么个娘们。”少年戊一挥马鞭,“对啊,那公子你咋就处处顺着她?该不会是真喜欢上她了吧,那我可得说句良心话,公子你这回岔眼了,不值当!”徐凤年也不怕车厢内女子是否动怒,脑袋靠着车壁,“去年之前,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喜欢过我。这算是同病相怜。”少年戊一副懵懂表情,明明知道公子说了个道理,可就是不理解,只是哦了一声,十分勉强地接受。徐凤年玩笑道:“很多人和事情,就跟女子怀胎十月一样,得慢慢等,急不来。”少年戊嘿嘿笑道:“公子要是让那娘们大了肚子,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就解气了。”徐凤年拿北凉刀鞘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不知死活,她可是指玄境的女魔头。”徐凤年有些纳闷,车厢内的徽山山主竟然破天荒没有动怒,甚至连出声都欠奉。车内,紫衣女子对镜自照,寂静无声。如同水声冰下咽。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