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漆盒,装了颗石灰涂抹的头颅,徐北枳默默挪了屁股,缩在角落,躲得远远的。“听羊皮裘老头说过天门跻身陆地神仙,如果是伪境的话,爬过天门就要爬挺久,幸好李老头儿没骗我。”“天底下的指玄高手屈指可数,你这样的满境指玄就更少了,死得跟你这样憋屈的肯定更是凤毛麟角。”“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使出那样的一刀,我想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也许给我真正的指玄境界,也使不出来,你真是运气不太好。徐骁说过,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种。难怪你当年的手下败将邓茂成为天下十人之一,而你却停滞在指玄上十几年。”听着徐凤年跟一颗头颅的念叨,徐北枳实在是扛不住,脸色苍白捂着鼻子恳求道:“能不能盖上盒子?”徐凤年端起盒子往徐北枳那边一递,吓得徐北枳撞向车壁。徐北枳怒气冲冲道:“死者为大,第五貉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你就不能别糟践人家的头颅了?”满头白发的徐凤年放下盒子,继续盯着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唠唠叨叨:“虽说提兵山掌握了那么多柔然铁骑,以后注定跟北凉是死敌,但这会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大可以我带着自家丫鬟远走高飞,你做你的将军和山主,你倒好,赶尽杀绝来了,我不杀你杀谁。”“我这趟北莽练刀,一点一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神意,都毁在你手上了。要不你活过来再让我砍一刀?”“喂,是不是好汉,是好汉就睁开眼,给句明白话。”一旁徐北枳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王八蛋徐柿子的絮叨,怒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徐凤年弯腰捧起盒子,又往徐北枳眼前一伸,“来,徐橘子,跟第五貉道声别。”徐北枳转过头,一下子撞在车壁上,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徐凤年推上盖子,重新装入布囊,捧腹大笑。徐北枳愤愤道:“很好玩?”徐凤年撇撇嘴道:“不好玩?”徐北枳压低嗓音,怒其不争道:“你以后怎么世袭罔替北凉王,怎么跟那么多劲敌斗?”徐凤年横躺在宽敞车厢内,翘起二郎腿,轻声道:“走一步看一步,要不然还能如何。”徐北枳恨不得手上一书砸死这个被侍童称作徐柿子的家伙,只是无意间看见他的满头白发,默然收手。徐凤年坐起身,掀起帘子,朝披甲提枪的青鸟招了招手。等青鸟百感交集一头雾水地靠近了,徐凤年凶神恶煞一脸怒相,“要不是公子觉着你水灵,身段好,懂持家,武艺还超群,实在是找不着比你更好的姑娘,更贴心的丫鬟,在柔然山脉早他娘地撇下你跑路了!回了北凉,努力练习那四字诀,以后结结实实宰杀几个指玄境高手,杀人之前千万别忘了说是公子的大丫鬟,记住了!”青鸟轻轻点头,嫣然一笑。车厢内复归平静。徐北枳看了几页一味谤佛的经书,忍不住抬头问道:“你就这么对待所有下人?”徐凤年反问道:“你是上人?”徐北枳笑道:“我一介流民,当然不是什么上人,不过你是。”徐凤年躺下后,望着顶板,轻声道:“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北凉三十万铁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不再理会徐北枳,徐凤年哼过了那粗俗不堪的巡山曲,又哼起一支无名小曲儿,“什么是好汉,一刀砍了脑袋做尿壶!什么是大侠,可会猴子摘桃这等绝学?什么是英雄,身无分时能变出一张大饼吗……”徐北枳“大煞风景”插嘴问道:“我能否问一句?”徐凤年停下哼唱,点了点头。徐北枳好奇问道:“你当下还有一品境界的实力吗?”徐凤年嘿然一笑,“这个不好说,我呢,有一部刀谱,原先都是循序渐进,学会了一招翻一页,前段时候不小心直接跳至了尾页,明明是刀谱,最后一页叫灵犀,却是讲的剑道境界。赶巧儿,我身上养了十二柄飞剑。离我三丈以外,十丈以内,只要不是指玄境界,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百个,我还是能杀一百个。”徐北枳平静道:“厉害。”徐凤年转头纳闷道:“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徐北枳低头看书。等他蓦然抬头,徐凤年不知何时又拣起了盒子将那颗灰扑扑头颅展现在身前。风雅醇儒的徐北枳也顾不得士子风流,握紧那书就是朝这个王八蛋一顿猛拍。徐凤年笑着退回,收好盒子布囊,躺下后双手叠放做枕头,“徐橘子,这个我帮你新取的绰号咋样?”徐北枳打赏了一个字,“滚。”徐凤年侧过身去翻布囊。徐北枳赶紧正襟危坐,然后一正经点头道:“这个绰号,甚好!”徐凤年伸出大拇指,称赞道:“识大体,知进退,一看就是一流谋士。徐橘子,以后北凉撑门面,我看好你!”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