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有些怒气的太后,此刻一脸慈祥,“怎么今个这么晚还到慈宁宫来,不是哀家说你,你如今怀着身子呢,可不敢有半点大意,这夜里走路,最怕冲撞神灵,以后可不许了。”
胡善祥却跪在了地上,发鬓之上赤金拔丝九凤步摇一阵乱颤,如同她迷乱交错的心事,她用手按了按胸口,像是要鼓励自己下定决心。
“母后,臣妾有一事相求。”
太后一愣,忙叫瑞香将她扶起,疑惑道:“你怀着身子呢,干什么要行此大礼,究竟什么事?”
“臣妾请求您允许皇上改立皇贵妃为后!”
胡善祥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却如同兵戈相击,铮铮声响振聋发聩。
从来不曾为什么动容的太后大惊失色,遽然起身,云鬓上戴着的碧玉玲珑簪随之乱晃,缀下细细的珍珠流苏一阵簌簌作响,胡善祥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她的耳边,“你说什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妾请求母后,请您允许皇上改立皇贵妃为后!”
一旁的珮兰、瑞香几个也听的张口结舌、震惊不已。
珠馥见太后惊怒的神情,忙上前用手里的锦帕先给胡善祥揩一揩额上细密的汗珠,劝慰道:“皇后娘娘这是与太后娘娘开玩笑吧?难不成您怕太后娘娘和皇上母子一条心,不护着您,所以说这样的话试探太后娘娘不成?这皇后之位,不是您的么?怎么能说换就换?”
胡善祥知道这是珠馥在暗示自己改口,免得令太后生气,却只对珠馥笑了笑,轻轻推开她的手,迎上太后质疑的眼神,“母后,这后位别人都说,本该就是皇贵妃的,臣妾又何必坐在这位上惹人生厌呢!”
太后闭了闭眼,看向胡善祥微挺的小腹,终于克制住自己心头的怒火,温言道:“皇后怎么说起这样猪油蒙心的话来了?可是外面有人说了什么不该听的话?虽说你如今在孕中,该为皇子积福,不能徒增杀孽,但对那样嚼舌头的奴才,就该拔了舌头,让他们再说不出话来,怎么你反倒要让起贤来?哀家可从未听过皇上他说起要改立皇贵妃为后的话,就算你要让贤,也无从让起。”
“母后——”胡善祥泪光盈盈,平日里,她也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不知为何,怀了孩子,事事都想周全,反倒脆弱起来,加之今个发生的事,实在令她心头不安,再听到太后这样暖心的话语,更觉得自个所受的那些委屈,有了一个可以承载的地方,只想把话一次说个明白干净。
“母后,臣妾也知道这些道听途说的话信不得,可眼下臣妾与皇贵妃腹中均是皇子,且庶伯嫡仲,臣妾如何能不担心?”胡善祥的眸光中翻腾着挣扎和犹豫,“而且,母后您心里头也清楚,皇上废后之心,一天也没有断过,现如今,为了保全臣妾的孩子,让他平安,您就允了皇上吧?”
“你这话说的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要你下这样的决心?是不是有人对你施加了狠手,吓得你要让贤来保全自个母子平安?”
太后听出胡善祥的话里含意,逼视着胡善祥的眼睛,“说吧,原原本本给哀家说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口口声声说‘改立皇贵妃为后’,你可有想过,哀家若是真允了皇上,你腹中的孩子,可就没机会坐上太子之位了!”
胡善祥一个踉跄,身子晃了几晃,脸色惨白,再不重复先前所说的话语,半晌,方才道:“母后,臣妾不愿,可臣妾怕,要是不依着皇上所想的话,臣妾母子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太后有些不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一给哀家道来,也好让哀家为你做主,你又不是不知道,哀家殚精竭虑,就是为了让嫡长承继大统,不管皇上怎么想,在哀家这儿,你才是皇后,是父皇他为皇上亲自选定的正妻,哀家容不得其他人骑到你的头上来,你也得明白哀家这份心,咱们两人才好同心!”
胡善祥欲言又止,撩起胳膊上的衣袖,伸给太后看。
“母后,大公主身上也起了这样的桃花癣,太医们开了药,刚吃下去好些,第二天却又复发。臣妾没办法,只好请了法师来看看我们母女是不是中了邪……”
她伸出的胳膊上,星星点点的一片片淡红色斑,表面还有细小鳞屑附着,看上去甚是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