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闷气地说道:“我等了几千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天。虽然我还是不认同你,但是答应了王的事情,我是一定会做到的。”他的态度依旧不热情,却已经认可了我的地位。我还没有来得及多言,旁边突然有一道倩影冲出,朝着我的怀里扑来。
是雪瑞,她当时说要给我惊喜,却没想到竟然是带着大熊哥的援军赶了过来。
“陆左哥!”雪瑞与我紧紧相拥,这一抱,把阳世和阴间的两份情谊都融入其中。我抱着雪瑞,环目四望,瞧见刚才使鞭偷袭我的四娘子、黑美人央仓、黑央族的长老松日落和他信,以及很多熟悉的黑央族面孔,无不是族中精锐,心中暖暖。千年之前,南征大将军远征东南亚,打下偌大疆域,宣扬威严,而千年之后,他又带着自己的后裔族人,赶到了决战之地来,他的话语里虽然还有许多冷意,不过那身躯里面的心脏,却是热腾腾的。
我与黑央族众人见了面,这些来自东南亚的苗家人有些不适应这种严寒的气候,全部穿得跟狗熊一般,不过脸上却是一脸的神圣,因为他们此番前来,可是奉了千年老祖宗的召唤,这是莫大的光荣,即便是战死,也可以安息,永得慰藉。
熊蛮子与龙哥在旁边说话,两人离我们略远,我也听不见什么,不过这两人当年可是耶朗大联盟的绝代天骄,两位老友几千年未曾谋面,是有许多话要讲的。
寒暄许久,雪瑞问起杂毛小道,说萧大哥到哪儿去了?
我苦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讲给她听。得知我们遇到雪崩,分东离西了之后,雪瑞也是一脸惆怅,说这么冷的天,在这大雪山里,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看看有什么法子,还是要找一找的。朵朵对小妖姐姐的失踪也十分着急,拉着我的手,说:“陆左哥哥,我们一定要找到小妖姐姐和杂毛叔叔啊,要不然、要不然我可就要哭了。”
我抬头往天上看,说虎皮猫大人要是在就好了,它应该知道杂毛小道他们在哪儿的。我的提醒让朵朵一激灵,立刻钻回槐木牌中去,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跟虎皮猫大人联络的法子。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更何况是这么多强有力的援手。李腾飞和我高兴地带着这五十多号人折回天池旁边的聚集点,路上,我打量着黑央族的修行者,看着这些一脸神圣而肃穆的脸孔,想着一旦开战,只怕他们没有几个人能够活着返回家乡了。这般想着,我的心中又多了许多沉重。
回到了聚集点,我们把黑央族人安排妥当,然后召集为首者到一个房间里,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讲明。旁人议论纷纷,熊蛮子托着腮想了半天,这才缓缓说道:“武陵王智近乎妖,是个了不得的对手,他若反叛,事情还真的不好弄啊。龙剌,大祭司来了没有?”
龙哥双手抱胸,苦笑着说:“没。我就听陆左说过她,把王留给我的天吴珠收了,人却至今没有露面,不晓得是不是被武陵王给策反了。”
听到龙哥的话,熊蛮子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指着龙哥说道:“你道这天下间只有你一个人忠于王,别个都是叛徒,对不对?”龙哥用手撑着木桌,防止坍塌,淡淡地说道:“我就这么一说,你别激动。”
我算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其实并不对付,见面就掐,不由得头疼起来。
就在这时,天池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Chapter 90 诡异的湖面
听见这声响,熊蛮子一拍胸口,大声喊道:“先锋,你去看看!”
一道黑气从他胸口一块粗糙玉石中蹿出来,幻化成一个兵甲齐备的武将,向熊蛮子微微一抱拳,朝着屋子外面冲去,它在飞抵墙壁的时候,身子穿墙而过。
这名鬼将正是当日曾经附身过四娘子的江先锋。我们也没有再在房间里面待下去,留下黑央族的松日落和他信长老等族人,其余人朝着天池跑去。
天池湖面上游离着五光十色的光芒,江先锋已经开始和那些光芒接触起来,五彩斑斓的荧光在它的身周飞舞,像萤火虫一样,光带将整个冰面幻化成童话世界,然而鬼将却是如临大敌,双手不断挥舞,将那些靠近自己的光点赶开去。熊蛮子瞧见那天池上的血肉祭坛,又看到自己手下紧张的模样,寒声说道:“好歹毒的心思,竟然想要通过血肉祭祀和对灵魂的折磨,将那恶魔之门开启———武陵王真的堕落了,走到了我们以及这世界的对立面了。”
那些星星点点的五色荧光看着美丽,然而却充斥着这些死去亡魂沉淀下来最深重的怨念,寻常人碰到便会感觉如同披上了一层加冰的棉袄,头脑发晕,行走不便,而若是灵体,便会立刻迷失心智,陷入了最凶猛的恶灵状态,善恶不分,所以江先锋才会表现出这般紧张的状态。然而它虽然双手不断舞动,那些光点却如同附骨之蛆,飞蛾扑火而来,好几次江先锋差一点儿就沾染上了。就在江先锋陷入重围即将沦陷之时,一道白影划过,朵朵拦在了它的身前。
朵朵悬空盘坐,将双手的掌根、拇指、小指三点合住,其余六指自然分开,置于胸前,结大莲花手印,然后念起《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咒》。
朵朵平日里,看着也就是一个乖乖的小女孩儿,除了那让人心疼的呆萌之外,几乎看不出什么别的长处来,然而一旦她进入了佛法加持的状态,便是那参禅多年的老和尚老喇嘛也不如她这般宝相庄严。随着她的真言念诵,周遭空间一阵扭曲,生出了六个金光灿灿的梵文大字,每一个都足有斗大,正是“、嘛、呢、叭、咪、礧”六字真言。
朵朵身为鬼妖,对那些怨念的吸引力远远比江先锋要强烈许多,所以当朵朵一站出来,那些东西便化作了巨大的光环,围绕着朵朵的身子旋转,并且试图靠近朵朵,将其浸染,化作恶魔。朵朵却能够安坐当空,静静地念着经文。药师佛慈悲棍横陈于半空中,每一点光芒接近,便会被那棍子轻轻捣碎,在那不断旋转的具象化梵文旋转切割之下,消弭于无形。在那一刻,她已经超脱了整个世界,完全沉浸在了对佛陀,对于觉醒的憧憬和向往之中。
江先锋狼狈退回,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之中,匆匆赶到的所有人也都被这场景给惊呆了。熊蛮子晓得朵朵是我收养的女儿,是一头罕见的鬼妖,不由得拍着我的肩膀说:“陆左,你的女儿或许不久之后也能够成为一名觉者呢。”
所谓觉者,便是能够自觉、觉他、觉而有情,如此三者缺一不可,方能成就尊位,化作佛陀———世间尊者无数,然而能够真正成为活佛者,实在是少之又少。熊蛮子的这话儿说得我脸都笑僵了。
朵朵以一己之力牵制了天池湖面上所有的怨念,我趁机带着众人打量天池上的血肉祭坛。
我从这些熟悉的面孔面前缓步走过,瞧着他们被冰冻住了的脸和身子,心中生出许多的愤怒和无力之感来。雪瑞拉着我来到了一个冰塑面前,指着他的脸低声说道:“陆左哥,你看一看,这人明明被杀害了,脸上为什么还带着满足和解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