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日艳色一分也不剩下,竟如厉鬼,不禁退后一步,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芈茵手指指向众人,一圈划过,将众人皆划在内,顿足哭道:“是他们,他们都欺负于我。他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把你的令符放在眼里,便是不把夫君你放在眼里,你若不处置了他们,我便不依。”
乐毅忽然长笑,道:“好教国相得知,方才您的爱妾,挟持了秦质子之母,硬要迫使公子歇与她私奔,还说委身于您实是无奈,是无时无刻不在强忍着厌恶,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您——”
芈茵嘶声尖叫起来:“你、你这奸贼,我与你何冤何仇,你要这般陷害于我?”
乐毅朗声笑道:“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非但乐某听到此言,便是在场诸人,也都大半听到,可作得了假吗?公子歇是君子,不便斥你。乐某却见不得你这妇人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方才诸人便埋伏于院外,芈茵自恃院中皆为相府之人,谁又敢告她的密,因此肆无忌惮。诸人又皆屏声静气,她的声音又是极尖厉的,因此这等话语,竟是大半人都听到了。
郭隗脸色微变,凝视着芈茵,长叹一声:“夫人,我自知与你年貌不当,委屈了你,所以一直以来都忍让于你,可是没有想到,在你的心里,竟然是如此委屈……你若当真不喜,老夫何敢勉强?你想去哪里,老夫以金帛送你如何?”
芈茵尖叫一声,大惊失色,但她随即跳了起来,连滚带爬地飞扑到郭隗的怀中,揉得他的胸前衣物皱成一团,直哭得梨花带雨,娇弱可怜:“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夫君你一定要信我,我只是太恨九丫头了,我只是为了报复她,想让她看着黄歇变心,所以我才故意对黄歇说假话的。我怎么会喜欢那种无官无爵的士子,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啊……”她一边哭诉,一边有些紧张地看着郭隗的脸色。
郭隗看着芈茵的脸,神情无奈,眼中有光芒一闪而没,他闭上眼,长长叹息道:“老夫不管你真心假意,只要你放下过去,不再给老夫惹祸生事,若还愿意继续留在老夫身边,老夫依然待你如往日,如何?”
芈茵不想此番如此轻易过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老东西终究是舍不得我。想到这里,又得意起来,再看看黄歇和芈月,心中妒火又起,无法抑制,又扑在郭隗怀中哭叫道:“我就知道夫君你是最知道我,最疼我的。你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岂能不听?我答应你,只要我杀了九丫头,圆了心愿,就放下过去,一心一意待你。”
郭隗闭了闭眼:“你真的执意如此?”
芈茵咬牙:“不错。”
郭隗忽然笑了:“好吧,你去吧。”
黄歇脸色大变,叫道:“郭相!”
乐毅也是脸色一变,叫道:“郭相,大王诏令在此……”
郭隗却是叹了口气,摆摆手,索然道:“世间事,瞬息万变,红颜薄命,老夫亦是无可奈何!”
说着,眼边竟掉下一滴眼泪来。
芈茵大喜,立刻转身,拔出身边侍卫的宝剑,一步步狞笑着走向芈月:“九妹妹,我本来想,让你好好享受一番再送你上路。如今我没有时间了,只好便宜了你。”
黄歇失声叫道:“皎皎……”想要上前相救,郭隗带来的两名侍卫却踏前一步,正挡在他的面前。
黄歇手中暗暗捏紧了短刀,若是当真事情不妙,便要出手伤了芈茵。纵得罪了郭隗,那也顾不得了。
芈茵见黄歇已经被侍卫挡住,心中大定,纵声大笑起来:“我看,这世间还有谁能够于此时救你……”她心中得意,手中的剑越发缓慢地朝着芈月刺过去,脸上带着狸猫戏鼠式的笑容,有心要教芈月在临死之前,好好感受死亡一步步逼近的惊恐。
芈月面色不动,看着芈茵的剑尖慢慢刺向她的心口,这种时候,她没有做徒劳的格挡和逃脱,而只是一动不动,巍然而立。正当芈茵的剑尖,距离芈月的胸口只有两寸时,芈月忽然露出悲悯之色,叹息了一声。
芈茵正想说:“你此时叹息也已经迟了……”忽然只觉得后心一凉。她诧异地低下头,却见自己的胸口多出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然后就是一阵剧痛……
这是芈茵于这个世间,最后一瞬间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