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念头隐隐掠过脑海,程依依放弃了狡辩,低垂着头,“我一直在右护法手下,戴的是右羽面具,暗地里,却是左护法的人,他一开始只是叫人给我银子。经常来找我拿消息的那个,是个好看的年轻人,不会武功,但很聪明,他在左右势力之间来回行走,却从没被怀疑被发现过……”
“呸!无耻!”勺儿听明白了,鄙夷地白了她一眼,“为了一个小白脸,你就把自己的师父跟右护法出卖了!亏得右护法那等谨慎的人,都没发现你这没立场没原则的叛徒!”
“我怎么出卖他了?师父教我功夫,可师父根本没钱,除了让我不被人欺负,根本帮不了我任何事!”
“你师父也是瞎眼的,为何要收你这种人为徒,尽心尽力的教你,你却从来没有领过情!”
“你胡说!”程依依攥着拳头,双目赤红,若非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怒火,简直有想将勺儿生生撕碎的心。“我给他洗衣裳做饭、他受伤时,甚至给他擦背洗脚,我待他比待我父亲还好!难道他收我为徒就什么都不图吗?他以为我不知道吗?他想让我在他百年之后替他照顾他那个痴傻的女儿!可惜那女孩儿比他还先死了,否则,现在那女孩儿就得是我养着!”说到这里,许多往事浮上心头。怒视着勺儿的双目渐渐弥漫上一层悲伤的水雾。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她对勺儿总是无比忍让了。
是愧疚。是她自己从没有注意到的愧疚之心……
师父那痴傻的女儿,是自己在家里玩火,被火烧死的。当天她爹在外头喝醉了酒,她没去师父家,满城奔波着在各个犄角旮旯寻找她的醉鬼父亲。师父在阳城分舵办事,那女孩儿就一个人,被反锁在家里。
尸体抬出来时,已经焦糊得不成样子。
师父没怪她,她也没怪自己。她那时并不认为自己有义务时时照看着那位小师妹,反而还在事后埋怨师父为何出门前不通知她师妹一个人在家,那样她有可能就会留下来照顾师妹,而不是一听说她爹跟人喝酒然后不见了踪影就奔出去找……
师父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特别平淡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从那以后师父再没对人说过话……直到死。
她给师父送葬,披麻戴孝,人人称赞她是个重情义的好徒弟。她也以为她是。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原来一直都没能过去这个坎儿。勺儿脸上的伤疤,是火烧出来的。所以她莫名地对勺儿比对任何人都耐心。勺儿总是挤兑她,跟她吵架,她明明有能力将勺儿打得服服帖帖,可她没有……
原来,她心底最深处,一直藏着那一丝丝愧疚……
卫雁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按住勺儿的肩膀:“勺儿,别说了。罢了。我不追求,不在意了。程依依,你走吧。”
程依依转头就走。拉开门,北风呼啸,将她的鬓发吹拂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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