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米瑟的围城

   晋离站起来，小心的避过身侧的虔诚祷告的信徒，跟在米瑟的身后，向那一侧小门走去。

    门外，乳白色的光在天空浮动，一缕一缕像纯白的轻纱，轻轻环绕，轻轻触碰，随即远去。

    “你……”米瑟坐下，苍老的身体发出一声脆响，“不该过来啊。”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我要过来，那我就过来了，又怎么会是什么不该呢？”

    “可是，你知道吗？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你知道现在面临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什么叫做死亡吗？”米瑟像看着自己的孙子一样注视着晋离，脸上的每一道褶皱都带着一股酸楚。

    “我知道啊。”晋离淡淡的开口，“那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米瑟怔了一下。“今天吗？”随机摇了摇头，“我老了，已经连是什么日子都不记得了啊。”

    晋离抬起头，笑着看着米瑟，只是那笑容中有着深深的嘲讽，“神陨日啊。”

    神……陨……米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晋离，双目中的疲惫渐渐散去，露出下面埋藏着的迷惘与疑惑。

    “这是神陨日啊。不是应该去祭奠吗？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日子向你的神灵祈祷？那个时候的你们的神还没有诞生不是吗？”

    “是了，神陨日啊。”米瑟苦涩的笑了笑，“我还记得十年前，你就是这样来到这座大教堂的。一晃十年，时间还真是快啊。”

    米瑟拍了拍地上的青草，这在科斯莫大草原上近乎绝迹的存在在这里却疯了一样肆意的生长，“那么，你去祭奠了吗？对你的神？”

    “这不重要。”

    米瑟摇摇头，“不重要吗？我可是把一切都奉献给了我的神啊。”

    “光明纪元九千九百三十二年，我来到这个巨大的城市。”米瑟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仿佛穿过了天上那成光幕，看到了外面萧条的大街，，“那个时候，这里是那么的宏伟，那么的坚不可摧，那么的无可比拟，还有，那么的充满生机。”

    “七十八年，从二十岁到九十八岁，从一个一日级的光明牧师到圣级五阶，从一个低级的传教士走到了教堂大主教，从一个纪元走到了另一个纪元，我几乎把我能拥有的热情全都奉献给了这座城市，甚至，说我是他的儿子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流下，穿过层层沟壑，寥寥无几，“我热爱它，没有人比我热爱它，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记下来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地方，每一株树木，甚至连这里每一块青石板，都深深的印着我的足迹。”

    “可是我怨恨他！”米瑟的表情有些微妙，就像拿到糖果的孩子，想吃却舍不得，“我的一生都在这座城市中，我从没有出过那一扇巨大的门户，我曾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待在守城军中，尽管他们鄙夷的目光从没有掩饰，但是我就是想要却看一看这座城市外面那辽阔的草原。”

    米瑟缓缓抬起头，看着清冷的晋离，那张年轻的面孔、深邃的眼瞳无一不在他有些艳羡的目光下，“我要感谢你啊，你可知道十年前那一次我追着你走出了那扇门，我的心中是如何的窃喜，就像牢笼被打开，身上的枷锁被卸下，我的整个人……”米瑟的眼睛亮的可怕，“整个人都蜕变了，破茧成蝶，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我是多么的开心啊。”米瑟老泪纵横，坐在草地上，任由泪水砸落，“多么开心啊……”

    微风轻抚，光罩之上一道虚影渐渐浮现，泛着湛蓝的目光注视着米瑟，然后清风略过，吹起几根青草，落到米瑟的身上，自然、清新的气息顿时包裹着老人。

    “这就是你的神吗？”晋离半蹲下来，白袍之上一道道白光划过，净化可能的污垢，“既然那么的痛苦，为什么不放弃？为什么不走出去？那扇门外，有你想要的一切，为什么不？”

    “我不能。”米瑟深深的吐气，仿佛要将胸腔中的所有都吐出去，“我是这个城市的守护者，我是神在这座城市的代言人，我是科斯莫大教堂的大主……”

    “你已经不是了！”晋离毫不犹豫的揭开了伤疤。

    米瑟僵住了，冷汗刷刷的留下，打湿了身上白的有些单薄的传教士长袍，他低下头，看着胸前那块明显的印记。

    “忘了它吧，它抛弃你了。”晋离的声音冷漠如冰，一下一下将米瑟从编织的梦中唤醒，“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传教士，这个教堂，这个城市不再需要你的存在。”

    米瑟机器人般抬起头，眼睛下好像有一个漏洞，将所有的浑浊泄去，留下空洞的瞳孔，“是的吗？”

    “你以为呢！”晋离站起身来，白袍翻飞，如同蝴蝶，“你早就被抛弃了，却还抱着可笑的幻想在沉迷过去，不觉得可悲吗！”

    被戳中伤口，米瑟的表情徒然凶狠，“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流浪者！”

    “但是我有心。”晋离冷冽的目光从米瑟的眼中一闪而过，刺的米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怒气在一瞬间之力破碎，他转过身，白袍划过一个小小的弧度，微弱的声音的低低响起，“今天第二个蠢货！”

    蠢货吗？

    米瑟看看左右，青草幽幽，一如往昔，他记得这是他很早以前亲自种下的，现在却在一瞬间变得那么陌生；他看看前后，雄伟的教堂巨人般守护光明的荣耀，那里，他曾一步步丈量，现在却在一瞬间变得那么遥远；他抬起头，看看那道纯白的天幕，圣珠是他亲自放回去的，在那条道路上，他摔断了腿，流了好大的一滩血，现在却……

    “您觉得我该怎么办？”米瑟看着湛蓝色的瞳孔喃喃自语，泪水越流越多，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老人艰难的爬起身，吃力的脱下身上的传教士白袍，整齐的叠在一起，放在草地上，然后无声的笑了。

    枯老的双手缓缓抬起，右手展开，五指并拢，中指点触额头，划过前胸、左肩窝、右肩窝。苍老的声音在心中回响，“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虚幻的神座在身后浮现，米瑟转过头，看了一眼那纯净无暇的天使雕像，咧开嘴，哭着大笑。

    晋离离去的身影缓缓浮现，深邃的目光闪动，微笑着对米瑟道：“欢迎你的加入，我的军团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