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不过,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当生死的恐惧降临,她的脑海中已经再无法容纳它物。
在她的感知中,自己终于除了一点鼻尖以及双眸皆浸入水中,也很奇怪,这溪水竟然这么深么。
她开始察觉到那只生灵在沿着自己的左腿向上,向上,终于来到了某个所在,然后在她的恍惚中,她猛地察觉到了一阵痛感,再之后,她感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肚子。
溪水中出现了一朵红艳的花朵。
这种恐怖的感觉让她的灵魂为之惊恐惧怕。
然后,她开始恍惚,恍惚间察觉到一种无边伟力正在通过某个通道向她的灵魂进发。
她仰着头,耳朵已经被水封住了,便听不到世界的声音,眼睛呢,能看到的视界中最清晰的还是那一排生机盎然的果树,枝头上结着累累果实,鲜嫩可口的模样。
只不过,自己在距离那些果子越来越远。
她忽然想,自己怕是没法子带吃的回去了。
意识开始模糊,她的一点鼻尖和双眸也终于被水覆盖,然后眼前又重新出现幻象。
却非是奇诡的,而是过去十几年生命的种种,都如同一幅幅生动鲜艳的画在眼前飞过。
嗯,初生时候的记忆是没有的,只知道自己生在一个小山村。
然后初生不久,村中便来了朝廷的兵马,然后自己呢,就被珍重地带回了宗门。
从此,在那座燕山长大。
生活是很安逸的,师父不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在宗门内院里反而是最不惹事的一个,师父的修为不高不低,过得去的样子,不常掺和宗门的事,一旦有大事沾身他总是笑眯眯努力躲开的一个,这让辛晴在小时候有些看不起,哪个小孩子不希望自己的依靠强大呢。
但是后来,辛晴渐渐发现,那些人都活的好累,而师父却比他们活的都好。
她觉得,师父才更像是修仙的人。
而宗门的其他人物都最多只是修炼的人,不一样的。
从小到大,因为头上顶着什么气运的古怪东西,所以一直比较顺心,惹了祸最多被责罚面壁,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更大的惩罚,这让她觉得这是属于自己的特权,然而特权带来的却不是快乐,而是孤立。
她入山门早啊,从生下来没多久就入了啊,所以按照辈分,有的长老都要叫自己师姐来者,这也不是啥好事。
有代沟啊。
不过她也有努力去交朋友的,可是让她困惑的是无论内院还是外院,同龄人不是谦卑紧张地看着自己,就是冷冷地敌视自己,就算是有看上去可以做姐妹的,背后呢,也好似不大真心。
所以渐渐的,她也就不去试图交朋友了,当个孤僻的师姐挺好。
衣食无忧,过着天下绝大多数百姓都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打生打死的时候也不让自己上,好不容易争取个临江比试,也没有被安排给真正强大的对手。
这种猪一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是吧?
辛晴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个哲人,但是在宗门里孤僻着孤僻着十多年,也慢慢会思考一些事,北宗从来不是个干净的所在,往表面上看真好,往黑暗的角落看去却让人心寒,听说大陆上隔着沧浪河的南洲上,那个排名第二的宗门里就没有这么多破事。
辛晴是有点小向往的,但是……想来想去,天下乌鸦一般黑,好又能好到哪去?
而且,对其他弟子而言,宗门也就只是宗门而已,但对自己来说,宗门也是家,离开家又能往哪里去呢。
所以,还是好好呆着吧,看着吧,默默地看着它起高楼,看着它宴宾客,犹豫着是不是要盼它楼塌了。
其实,如果想要北宗这栋楼塌了,便只有先在内部蛀空了,然后再经受外力摧残才行。
北宗就是朝廷,就是启国,如果楼塌了,那国岂不是也要完了?
国完了,是不是要死去很多人,造下很多孽,做下很多的大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所以,还是……并不想楼塌的。
嗯,然后,就……没什么了吧,自己清清白白的,死去的话估计除了师父会悲伤,其他人也大抵会和自己差不多,表面上还是要愤怒哀伤的,但是心里会不会有些快感?
八成是有的。
资源是有限的,自己占了那么多,其他人是要恨的,她不怨。
这是人之常情。
然后,就是可惜了,刚才还和皇子并肩作战呢,现在连点好处还没得呢,哈哈,亏了。
再然后……袁来……
可惜了,虽然认识不多,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很想和他做朋友的,很好的朋友那种,可惜看来没机会了。
唉。
姐姐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临死的时候被一条鱼给糟蹋了,真他妈的恶心,就算给他也比给鱼强啊,还是那么丑的一条。
唉……
终于,在喃喃的遗憾中,她的灵魂被那强大的力量冲散,吸收,升华,归于那片看不到的星辰海洋。
溪水托着她那美丽白皙的身体,顺流而下,黑发像是水草,荡漾着,衣衫尽碎,成了宛如残花一样的东西,也顺流而下,河流很长,不知尽头,也不知终点。
美丽的躯壳生机尽去,只有肚皮上鼓起的一小块,传递出微弱又强大的生命力,就像一颗待发芽的种子。
却不知,孕育出的,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