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不过是说好了回头吃晚饭我做东罢了。他二位恐怕我把刘官人当蹭饭的。”
刘戍拍手道:“原来如此!早说嘛!我做东不就行了?”
朱桐苦笑道:“罢了罢了,哪儿敢让大舅哥做东。我做东便是。”
秦王立时笑道:“那说好,朱先生做东。我今儿便不掏钱了。”
刘戍慷慨拍胸口:“都莫要争执了!你们三个书生能吃下多少东西?我做东我做东!”
“好!”秦王道,“刘官人真真爽利。今儿便你做东,改明儿我再请。”
“还是王小哥为人痛快!”刘戍大大方方拍了拍秦王的肩膀。秦王身子一抖,心中暗惊:这姓刘的好大力气!刘侗乃一方豪强。此人既为刘侗的侄子,想必本事不小,不料竟落魄到投靠妹夫。若能收服了,不失为一员猛将。
朱家叔侄俩无奈,只得让刘戍一道去。刘戍并不知道秦王身份,他二人又只得喊秦王“王公子”。倒是刘戍一口一个“王小哥”撇脱的很。
四人出了门,由朱桐领路。朱桐让一个秦王护卫随意说一条繁华街市,便领着人过去了。到了那儿一瞧,熙熙攘攘尽是人。一行人拴马街头,袖手而行。这街上什么铺子都有,众人只随意逛了逛。前头有家布店,朱桐看了秦王一眼,率先走进去。秦王心中一动,立时跟着走。刘戍在后头嘀咕:“又不是女人,逛什么布店。”
伙计见来了几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客人,满脸堆笑迎上来问好。朱桐乃问他:“鱼白布,多少钱一尺?”
伙计登时敛去笑意,依然答道:“四十三文。”
朱桐点头。“粗蓝布呢?”
“五十六文。”
朱桐道:“听说京城的鱼白布只得十七文一尺,怎么长安要贵这么多?”
伙计已撂下脸来:“客官,京城是京城,长安是长安。您若嫌贵,只管上京城买去!”
朱桐淡然一笑:“也罢。”他在铺子里张望一眼,指着一匹泥金缂丝料子道,“这个多少钱?”
伙计哂笑道:“客官买得起么?就打听这个。”
朱桐道:“买不起便不能打听么?万一我买的起呢?纵然我买不起,难道我这几位朋友都买不起?”
伙计懒洋洋道:“说给你听也无妨。这是吴国江宁出的百寿图,不依着尺卖,若要买便是一匹。这一匹,”他伸出左手一个巴掌和右手一根手指头,“便是六百两!”
朱桐点头道:“一匹缂丝六百两银子,一匹鱼白布一两七钱二分。若在京城买鱼白布,一匹只要六钱八分银子。可对?”
伙计鼻子扭了扭:“客官算得好伶俐。我们这儿的没错,京城的谁管他。”
朱桐拱手:“多谢赐教。”转身大摇大摆走了。秦王等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跟着走。伙计在后头说了一长串“穷鬼儿”、“没钱进铺子作甚”的话。
外头朱桐含笑问道秦王:“王公子觉得这铺子如何?”
秦王迟疑片刻:“那伙计好生势利眼。”
朱桐道:“一个从粗布到缂丝都卖的大铺子,伙计如此势利眼,鲁国是没有的。鲁国伙计纵心里瞧不上买粗布的穷鬼,明面上决不敢摆出来。但凡有,皆让东家给开除了。”他指了指铺子,“这伙计能如此张狂,便是因为他东家不愁没有买卖做,故此对伙计也没什么要求。这说明秦国还不是市场经济。”他顿了顿,“顺带说一句,济南和京城的缂丝料子也都是这个价钱。但济南的鱼白布也只二十三四文一尺。由粗布和粗粮的价钱,可知最穷的老百姓日子过得艰不艰苦。”
秦王点点头:“秦国百姓比鲁国燕国都艰苦。”
朱桐道:“在鲁国,没有哪个卖缂丝的铺子也卖粗布,卖粗布的铺子也租不起最贵的铺面。而长安竟把一两七钱一匹的粗布和六百两一匹的缂丝料子搁在一个铺子卖,这也违法市场规律。王公子看,这东家为何要在如此值钱的铺子里卖粗布?”
秦王哪里想过这些?茫然道:“不知。”
朱桐回头瞟了一眼:“王公子可使人查查这铺子背后的东家。一两七钱一匹的粗布定有大宗买家。比如秦.王府、或是军队。”秦王身子一动。
朱巍道:“秦.王府能使多少粗布,必是军队无疑了。”
刘戍道:“鲁国的军需不从铺子里取货,都是直去厂家定的。”秦王抬目看了他两眼。
朱桐领着人往前走。正要进一处茶叶铺子,忽听前头一阵大乱,有人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朱巍立时掩在秦王身前,刘戍如听了天籁似的,脚不沾地往前跑。朱桐皱眉,才刚张口又闭上了。朱巍道:“桐儿,快把刘大官人喊回来啊!”
朱桐摇摇头:“他爱热闹,不会听我的。”
朱巍道:“既是杀人,定然生乱,若有个三长两短不是顽的。”
朱桐微笑道:“叔父放心,市井打架决计伤不着他半分。”
话音刚落,只见前头跑过来两个人,一个逃一个追。一众护卫立时将秦王围了起来。护卫们身材高大,眨眼挡住了秦王视线。秦王还是个少年,好奇心重,急的伸头探脑。眨眼间二人已跑到近前,追的已赶上了逃的。
逃的这位短衣襟小打扮,当是打手护卫一类人,腰间分明有佩刀却不曾拔出,神色慌张惊恐。追的这位穿着土布短褐像个农夫,手提长朴刀,身上脸上不知溅了多少血。说时迟那时快,追的举刀望着逃的后颈横挥过去。耳听“咔嚓”一响,逃的人头落地,身子还往前跑了几步扑通栽倒,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满街的人都惊呆了。人头咕噜噜滚到朱桐脚前不远处停了下来。秦王早已吓软了,瘫倒在一个护卫身上。
杀人者面冷如霜,抬起胳膊抹了把脸上的血,一眼不瞧那死人转身往回跑。
朱巍率先回过神来,喊道:“莫让杀人犯跑了!”
只见刘戍迎面跑来,拦在路当中喊道:“往哪儿走!”一面说一面拔出佩刀。
那杀人犯大声道:“好汉莫要多管闲事。我尚有仇家不曾杀。待杀干净了,任由官府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