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一别,一生不见。但是有件事不说出来,实在心里放不下,表妹陈氏羽芳和我少年玩伴,本是青梅竹马之好,可惜阴差阳错,错过良缘,自她嫁入柳府,郁郁寡欢,痛苦度日,直至我作为郎中身份行走府中,才又续上前缘……”
众人默默倾听。
谢玉林的信很简短,略微叙述了他跟陈氏的私情经过,就直奔主题,说自己帮助表妹干了太多的坏事,多年来害得柳家子嗣稀缺,众夫人不能怀孕,这么些年和陈氏私*通,尤其帮着她干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他觉得担惊受怕,也累,他也遭了报应,自己的爱妾母子双双丧命,他自己也深感罪孽深重不适宜继续在红尘中厮混,便削发为僧。
“……羽芳少女时代清纯善良,我也没想到她这些年为何会变得这样歹毒,从一开始想法子制止别人怀胎生子,到后来公然下药堕*胎,谋杀人家母子性命,丝毫都不手软,我经常回家对着烛火夜半走神,怀疑这个陈氏大太太还是不是我昔日那个可爱单纯的表妹?!”
陈羽芳慢慢滑倒,强撑着的那口气,再也提不起来了。
“但羽芳终究是可怜之人,这辈子所嫁非爱,日子痛苦,也是受罪。望姐夫怜惜,不要过重责难。另外请转告羽芳,我谢玉林这辈子一直痴情,到了最后却做了世上最大的负心汉,辜负了表妹,表妹恨我怨我不原谅我都可以,我只求表妹好自珍重,真心向佛,从此不要再起害人之心。”
柳丁卯念完了。
“他叫我好自珍重?哈哈,他叫我好自珍重?他还说对不起我?他竟然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我?”陈氏忽然大笑,身子在地上颤抖癫狂,整个人也疯了一样折腾起来。
几个丫鬟、仆妇赶紧上前阻拦。
满屋子嗡嗡嘤嘤响起大家的惊诧、感叹、愤怒……
想不到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女人,多年来稳坐柳府第一夫人的位置,以贤惠能干自诩,又常常吃斋念佛,想不到她真是披着一张狼皮混在羊群当中啊。
还害死了那么多孩子。
“我的儿子啊——”五姨太首先哭出声来。
“你要是活着,如今已经能膝下承欢了吧——”六姨太也哭起来。
七姨太、八姨太异口同声大哭不止。
陈氏似乎已经不在意大家的愤怒和责问了,她仰头冷笑:“你居然还请求人家不要过重责罚我?是在可怜我吗?哈哈,笑话,我陈羽芳这辈子哪里用得上别人来可怜——我、我所嫁非爱也就罢了,原来、原来更是所爱非人啊——我、我今天才算看清楚——还不如死了算了——”
随着语声,她忽然挣脱了大家的手,向着大方桌子一头撞去。
那桌子棱角分明十分凌厉,这一头撞过去结结实实的,等大家醒过神赶紧抢救,陈氏已经血流如注闭目而死了。
场面乱了。
人死如灯灭,随着陈氏这一头撞死,本来被骤然揭开的真相激怒的众多姨太太们的情绪,也就只能重新回落下去。
她们一个个的,只能抹着眼泪,叹息自己命苦,遇上了这样的恶毒的大太太。好不容易到了真相揭开的一天,可是这毒妇竟然就死了,人家一头撞死,倒是一了百了,她们难道还能上去虐待她的尸体出气。
柳丁卯一看人死了,顿时慌乱得六神无主,哑姑一看这老爷确实只是个书呆子,便也不怕他,站出来,喊老钟叔快派人处理,一方面停灵,一方面发丧;又喊刘管家快带人去准备一应后事物品。
刘管家一看老钟叔都这么服服帖帖地听这个小女子的调遣,自己也就不敢说什么,领了命去了。
陈氏的灵刚停放结束,一个仆妇匆匆跑来:“了不得,柳妈吊死了。就在板凳房梁上挂着呢。”
有人抢白:“死了好,早该死了,她跟着这个主儿没少害人!”
大家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来柳妈死了真是大快人心的事。
哑姑却一直没有露出丝毫喜悦,她亲自去板凳房,解下柳妈,抬到大太太身边一起停放。
“活着时候,是她的陪房,一起从娘家跟过来的,现在死了,去那一世做个伴儿,也算是全了主仆之情了,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太孤单——”李妈跪在死人脚下,一边抹泪,一边絮絮叨叨。
大太太和柳妈这一死,她李妈作为以前跟着大太太的管家娘子,以后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吧,所以她是人群里哭得最响亮凄惨的。
哑姑过去拍了拍李妈的肩,“我们的管家娘子,现在可是你好好操心费神的时候,这丧事的详细过程,尤其内眷这一块儿,还得你这老人儿来操持,我年轻不懂事,也不爱管这些闲事,所以麻烦李妈,还是照旧管起来吧。”
这等于告诉李妈,你还是管家娘子,你继续行使管家娘子的职责吧。
乐得李妈差点跳起来,抹一把泪,笑呵呵跑出去分配活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