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叫进来吧。”兰草喊。
孩子噔噔噔跑进屋去。
那中年妇女一看有人要跟她抢接生婆,慌了,也跟着冲进屋:“你真的是兰草仙手啊?我女儿说你的本事可高了,她哪个接生婆都不要,梁燕地面上所有的接生婆她都看不上,就是要你去给她接生。”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但那目光还是带着极度的不信任,上上下下打量兰草。
兰草似乎浑然不觉,都没看这来的是谁,只顾在桌前忙着写什么。
妇女偷偷看,她心里还是不踏实,这姑娘也就十五岁的模样吧,瘦瘦弱弱的,长相倒是看着机灵,可再机灵也还是让人不放心呐,一个自己都没成亲都不知道生育是咋回事的人,能给别人接生,这事想想都玄乎。
那兰草回头看小男孩,“你哪个村的?你娘叫什么名字?”
“深沟的,叫——叫——”他结巴了,看样子是记不得了,一时间急得小脸儿都红了。
中年妇女在一边忽然嗤鼻:“连个名字都记不住,那还能请走仙手?你们家人也真是架子大,这仙手可是要亲自来请的,难道你一个小屁孩就能请走的!我告诉你,我们家可真是实心实意请人来呢,马车都来了,就停在巷子口。”
男孩怯怯地看一眼中年妇女,被她的强势吓住了,不敢说话。
兰草低头翻那些册子,翻到一页看,笑了:“深沟的,冯玉兰。临产期到了。肚子开始疼了吗?”
男孩高兴得叫起来:“对对,就是冯玉兰。冯玉兰是我娘!”
中年妇女惊讶,心里说这兰草还真是仙手?还有能掐会算的本事,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就能算出来,还推算得出生产的日子?她忽然就紧张起来,这个叫冯玉兰的妇女也要生了,那这兰草要是被人家请走,自己女儿可咋办?
这时候小男孩还在结结巴巴地说话:“我娘说肚子疼得很,她本来要亲自找姐姐你来,可她实在是走不动了,我自己就来了——可是,可是——我们没有钱,我娘说没钱只怕请不到你——我看我娘实在疼得受不了,就只能来碰碰运气了。”说完垂下头看自己的光脚,显得十分羞愧。
中年妇女一听顿时高兴了,原来是个穷苦人家的女人,那就好,她来之前可是听人们说了,这个兰草仙手看病本事好,但是收费也高,接一个生要比一般的接生婆收费高出两倍。
看这穷孩子的模样,掏得起那么昂贵的费用吗,既然拿不出,那就乖乖让路走人吧,这兰草姑娘她可是请定了。
兰草不紧不慢地忙着,忙碌中抽空儿扫一眼中年妇女,她不看脸,只看肚子。现在都成习惯了,看妇女直奔主题,所有来找她的妇女,都是跟生育有关系的,这生育的事儿可不就是跟肚子有关。她时间宝贵,只要看肚子,看一眼就能马上判断妇女那身子几个月了,并判断出一个大概的预产日期。
她扫一眼,就又低下头忙去了。
但是嘴里问:“哪个村的?最近吃饭咋样?睡觉好不好?半夜里腿抽筋不?自己能翻过身吗?”
老妇女本来就有些失望,不敢相信自己不远几十里赶来要找的人,竟然这么年轻,就是个小孩子嘛,这样的人,怎么能接生?开什么玩笑!生娃难道是开玩笑的事,弄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呀。所以她进门以来一直就陷在犹豫当中。
现在这小姑娘又这么说话,她觉得越发不靠谱了,你都没问是谁要生了,你看清楚了好不好,要生娃的不是我,是我的女儿。
她十分不情愿地回答:“唐家口。”
“哦。”那女子还不看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架子倒是挺大。
中年妇女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生娃的不是我。是我女儿。她月份大了。”
“知道是您女儿。她预产期到了。就在今明这两天。您来的正是时候。您要是不来啊,我也准备明天一早去找你们呢。”
小女子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做整理,打开一个木箱子,里头密密麻麻摆满了东西,她飞快地查看,又往里头塞了些白布,哗啦合上箱子,提起绳子挎在肩头,“走吧,深沟路远,我们得赶天黑到达。”她竟是在跟小男孩说话,还伸手拉住那小手。
中年妇女急了:“哎哎,兰草姑娘,我家在唐家口。马车就在巷子口等着呐。”
没想到兰草看都不看她一眼,“我先去冯玉兰家接生。你那里要不先等着,要不你可以另外再叫一个接生婆。反正你们有的是钱,请得起梁燕最好的接生婆。”
嘴里说,人已经甩开大步拉着小男孩走了。
中年妇女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哎哎哎,你不能走,我女儿可是指名要的是你呀,你走了我女儿咋办?万一她难产咋办?我可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啊——”
那小女子已经走远,只扔下一句话:“谁的命都是命。冯玉兰孤儿寡母,家里一贫如洗,除我之外她请不起接生婆。”
中年妇女不甘心,喊:“我们可以多给你钱,多多地给——”
可人家已经走远。
气得妇女在地上跺脚,这世道,竟然还有不爱钱的人?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