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了眼,黑亮的眼神依然带着戒备。
孟子容仿佛感受不到她的戒备,只是站了起来,套好衣服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端来一碗热水,递给她。
那少女看着那碗热水。
她看着孟子容。
她端着水,依然挺直了背,很瘦,像是一竿青竹,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只有黑白,而她不接水,那个少女也不多说,只是端着热水的手没有放下,连颤抖都没有颤抖一下。
她不准备接。
孟子容也不说话。
她从不接受任何人的乞怜。
她从床上起来,便想往外面走去,然而走了几步,便浑身无力的往下一倒。
孟子容伸手接住了她,将她扶到床上:“你现在还不能动,我将热水放在这里。”
她说着不再理她,而是转身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开口:“不过一碗热水而已。”
不过一碗热水而已,你为什么不接?
不过一碗热水而已,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当你将一件事情看的重的时候,她便重。
她转了一圈,发现晚上那么多的人都不见了,她疑惑,这片宅子的妇人感觉到她的疑惑,便道:“人都出去干活啦!没本事不干活,谁来养活他们?”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比如这片住着的人,都是这么多年来从其他城池来的,但是这些来到长安的少年,几乎在点金笔落下的那瞬间便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住在第九区的人,都是最普通的人,所以,这几十年,少年熬成了老人,雄心壮志熬成了孤苦冷漠,理想被现实狠狠的打趴,他们从来没有机会进入第二重城去看看。
她说完,看着孟子容,仿佛也带着叹息。
每年一次的的入城会,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只是奢望。
孟子容没有说完,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一个角落,只见角落里缩着一个老乞丐,抱着一个木头叫儿子,旁边蹲着一个脏乱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小乞丐,正端着一碗剩饭耐心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娘亲,娘亲,吃一点。”
妇人又叹息道:“可怜。这个妇人年轻的时候可是有名的大美人,遇到了不知道第几重城来的贵人,结果不知道怎么的怀孕了,后来生了儿子,结果小孩子病了垂危,只能,哎……一个美丽的女人,能靠什么呢?”
“后来被逼疯了,我见他们可怜便让他们在这角落里有个生存的地方。那小乞丐每日便去捡东西,去做别人都不愿意干的活,什么疏通茅房,运废料呀,就是为了完成自己母亲的执念,他总是想着自己母亲喜欢胭脂,给她买一盒她喜欢的露华浓,她的疯病就好了。”
孟子容看着他们。
小小的角落里,妇人苍老,抱着那个她还以为在襁褓之中的木头孩子,却根本认不得旁边自己已经长大的儿子。
她心念一动,抬起脚步,却被妇人制止:“小姐,你刚来长安,不知难处,这个世上,谁都有难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的钱又能够支撑多久呢?”
孟子容看着她,一笑:“我不知道。但是,这是我的活法。”
她不清楚自己的过去,但是内心里,始终有一根尺子在丈量着。
她相信的,就只管往前走。
她不相信的,没人能使她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