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这座城才从大洋彼岸那场战争的余波中安静下来,街道上忙碌的卡车和军警车辆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往更加频繁的犬吠,毕竟,这城里又多了一群丧家之犬,在这寒夜里不知所措地叫唤。
怀瑾遣散了跟着她的那队人马,径直将车开到了夜金陵,她来找傅秋生,另外竟也有一丝好奇,在这样的夜晚,声乐场所是否依旧?
门口那几个卖花儿和香烟的都还在,平日里几个伸头伸脑鬼鬼祟祟的皮条客也还搓着手跺着脚聚在角落里,怀瑾走进门去,歌女、乐队、灯光,并不见打折,唯独客人少了一些,不过不晓得是否已快到十一点钟的缘故。
坐在吧台前,她将军帽摘下丢在一边,脸上那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讽随之散去,一绺发丝垂了下来,她抬手拢了拢。
傅秋生握着杯酒走了过来,吧台小哥识相地去另一侧招呼客人,这里的人似乎都感觉到傅秋生对怀瑾的一丝眷爱,而当事的二人也从别人的反应里看出了一二,只是大家都不挑破,如果别人这么想也还不错,在怀瑾看来,倒是可以掩饰两人在夜总会里频繁的接触,在傅秋生看来,除了掩护这一层,他在内心也有些享受着别人的“误会”和怀瑾的默认。
只是这晚颇有些沉重。
“还不休息吗?”傅秋生问道,“你看上去很疲惫。”
怀瑾呷了一口酒水,“累,但是想来看看你这里有什么动向。”
“明早举国上下都会知道了,渝陪要正式对晦国宣战,加入同盟国,我想,一场世界范围的战役正在打响。”
“我这边儿也是明天就要宣布,向同盟国宣战,汪计划派兵到太平洋前线。”
“他究竟有多少兵?”
“说是百万,海陆空加起来也就七十来万人,陆军是主力,他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扩张军队,没有军队他心里不稳,没有军队他在晦国人面前就永远硬不起来。”
“真派兵下南洋的话,你……”
怀瑾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他今天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做好准备,他想用我,因为晦国人不信任他,派别的将领晦国人不见得同意,我和晦国人走得近,派我胜算大一些。”
傅秋生垂下头,千言万语却只字难提。
“老傅,万一真让我去了,这边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请求你保护好董知瑜。”
傅秋生愣了一愣,又仿佛参不透她的意思,“保护?”
“嗯。”怀瑾只这一声,再无他话。
“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吗?”
“没有。只是她过来伪政府的任务是配合我,如果我不在玄武,我希望她蛰伏,不要再接受别的任务,直到我回来。”
傅秋生犹豫着点点头,这么一说他好似有些懂了,“看来你们合作默契,你不想失去这个搭档。”
“对。”
“如果上峰……”
“挡回去,就说是我的意思。”
“这……如果需要她的情报呢?”
怀瑾叹了口气,“她在外交部英文科,我估计英美这一次会和这边政府切断外交,她的用处不大。”
傅秋生想了想,点了点头,“我尽量。”
“谢谢你。”怀瑾这一声发自肺腑。
傅秋生却让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道谢弄得不知如何回答,转头看了看她,正好迎上怀瑾那诚恳中带着疲惫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她终究是个女人吧,在这样一个夜晚,那双原本秋水无澜的眸中此刻却沾满了感性,让他心疼。
“老傅,这两年以来,我总觉得无处使力,你看韬国上下对抗得那样疲软,这一次晦国对美的突袭,虽然重创了美军,可换个角度想想,也许会演变成好事情,也许,我们再也不用孤独抗晦了。”
“没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晦国只是唤醒了一头沉睡的雄狮,最终将玩火*。”
怀瑾垂眸看着酒杯里的液体,一弯弧线在唇角勾勒出来。
“阿瑾,我想请你跳支舞好吗?”
“现在?”怀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军装。
“对,现在。”傅秋生微笑道。
怀瑾看着他,也笑了笑,“好。”
舞台上,歌女唱得幽婉缠绵。
君可知
这载满灯船的河水
明日将流向何方
不管这些了吧
请将我拥入怀中
待烟花冷逝
请君莫忘这个忆秦之夜
璀璨的瞬间
河水中曾倒映成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