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拮据的日子。瑜儿比党国更需要这笔钱。
眼下她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证件和证明材料,包里装着一份拟好的遗嘱,往中山东路的中央储备银行驶去,刘妈作为遗嘱受益人,应该已经在那里等她。
到了银行,怀瑾还是找之前帮她做事的那位储备科余科长,由于牵涉到遗嘱公证,余科长又把怀瑾介绍给了一个姓伍的科长,大家坐下来一聊才知道,原来这伍科长就是外交部翻译科伍乃菊的父亲。
怀瑾一想,这伍乃菊可不就是当初古董商一事中董知瑜拿问题牛奶放倒的那个翻译?这么一对上倒觉得有趣。
事情办得还算顺利,存折一周后就可以补上,保险柜单据则要两周,怀瑾想了想又写了委托书一份,交代如果在此期间自己遇到什么情况便让刘妈来继续办理。那伍科长倒是多嘴,直叹怀参谋真是个细心谨慎的人,一两周能发生什么事呢?怀瑾只道是自己的工作性质原因,很多事情没有定数,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影佐祯昭独自坐在宪兵司令部二楼一间僻静的房间里,他闭着眼睛,脑袋上戴着一只耳机,耳机里播放的是自北川死去以来,直到怀瑾发现并扯掉窃听装置为止,怀瑾房中的所有录音记录。
然而一切都是那样正常,找不出任何疑点。
董知瑜坐在办公桌前,想到叶铭添将要回来,心中惆怅不已,她不知道他会回来多久,至今没有收到他的只言片语,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放在以前,应该早就写信来了。
下班了,她推着自行车,想跟怀瑾商量这件事,却又不能找她。
边这么想着,边就走进了沙塘巷中,她将车放在汤包铺门口,走了进去。
董旬见她一脸缄默地走了进来,心里“咯噔”一下,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得了机会去到厨房,顾剑昌让小石头去外面招呼,忙问董知瑜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董知瑜还是犹豫了一下,便将那次在沪都如何一步步被逼到与叶铭添订婚的事情说了一遍,董旬听完直叹气,“我就知道这桩定亲里面有蹊跷,原来如此!”
“他下个月要回来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万一这要是休长假,想和我成婚怎么办?”
“怀瑾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董旬问。
“她……她觉得能避免就避免吧,所以才把叶铭添派往了前线。”
董旬想了想,“唉!这可怎么办?眼下又不能和她接触,不能让她想办法把那个姓叶的支走。”
“她应该也想过办法了,叶铭添要回来,她应该第一个知道,可如果就没有办法,她也不能硬给拦着。”
“妇人之仁!”一直没发话的顾剑昌这才冒出一句。
一时董知瑜和董旬都不作声了。
“真是妇人之仁,做谍战工作,丢命且是眼睛眨都不眨的事情,为了掩护自己去结婚又有什么?这怀瑾到底是个女人,竟然还动用职权将这个叶铭添派去了战场,万一她不能自圆其说,让别人发现了其中的隐匿怎么办?就为了一桩婚姻冒着自己和你乃至整条线都暴露的风险?”
“老顾,这话我不能同意。一桩婚姻不是小事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可能比丢命还难过,你看咱们知瑜以往要丢命时何时眨过眼睛?”
“老董我这就要批评你了,既然投身革命,就要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没有我们的牺牲哪来以后的和平与富足?命可以丢,婚姻更可以委屈,何况从知瑜的描述里,我觉得这个姓叶的并不是个恶人,如果他吃.喝.嫖.赌,你这样惋惜倒还情有可原。”
“他都做了汉.奸了,不比吃.喝.嫖.赌还可恶吗?”
董知瑜看着这两人一番争执,更加难过了,“董叔、顾叔,你们别恼,是我在关键时刻不能牺牲小我,满脑子个人主义和机会主义。”
顾剑昌看着她,叹了口气,“知瑜,很多很多的女同志,在做谍报工作时,不可避免地要牺牲自己的名节甚至更多,你要和他成婚,顾叔也不想看到,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如果有办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悔婚,顾叔绝对是要赞成的,但你和怀瑾都不能因为这个而硬来,感情用事,万一暴露了……”
“嗯,”董知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再回去想想,顾叔放心,我会小心的。”
匆匆告辞了两位,董知瑜走出了铺子,那边董旬追了出来,“小小姐……”
董知瑜回头看见董旬,笑了笑,“董叔,你怎么还叫我小小姐呢。”
“这不,只有咱俩的时候,您永远都是小小姐啊,”董旬说着眼眶都红了,“咱再想想办法,让您和那个不中意的汉.奸成婚,董叔对不起老东家啊。”
“董叔不要这么说,其实顾叔说得对,叶铭添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况且,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女子嫁给了自己的意中人?还有些时间,也许会有转机,我再想想。”
走出了汤包铺子,董知瑜只觉比先前更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