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转暗,他们并没有放人的意思,茶饭倒是按时给了,先前来了个军医,简单看了看,只说是受了惊吓,身体比较虚弱,并无大碍。
董知瑜站在窗口,借着有限的光源看了看手表,四点了,她在这囚牢一般的审讯室里,已经呆了六个多钟头。
老宅的酒楼照常开放,死人是正常的,但这一天又似乎有些萧索,艺妓们都感觉到气氛的沉重,毕竟,这是一场不小的事故。
真纪感到这几个军官今晚并不为寻欢作乐而来,酒色,不过暂且缓压抑、解愁肠,她抱着琴,静静跪坐于一角,轻轻吟唱起来。
“喝个痛快吧,这是最后一晚的逍遥了,明日光佐君一来,不知要怎样排查呢。”
“听说光佐君之所以这样重视,是因为与今井一同死去的那位浪人。”
“哪里是什么浪人,今井大佐曾经透露过,那人是本*部派来的冢本恕,是光佐钦点的,而他的任务,便是找出渝陪安插在我们军官上层的卧底……”
真纪的曲子唱得飘渺无根,亦真亦幻。
门突然被打开,走廊上的灯光瞬时照了进来,照在毫无防备的董知瑜脸上,她抬起头,平静的眸中拼命压抑着一丝惊恐。
“董翻译,委屈你了,请先回去吧。”
董知瑜站起身,“你们可都查清楚了。”
“和叶少尉及相关人员都谈过了,可以先让你回去,但是董翻译,你也算是重要证人,调查期间,可要劳烦你多跑几趟了。”
“这个没问题。”董知瑜说着便走了出去。
作为整个看台上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即便有人证明自己当时不在场的原因,这样就被放了,未免太容易了些,董知瑜看着柏油路面上自己被路灯拉长的身影,一旁是一截静悄悄的民巷,董知瑜知道,这条巷子顶头有一家桂花鸭做得不错,便拐了进去。
巷子出奇地窄,大约只能并肩行走两三个人,董知瑜听着自己的鞋跟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哒哒”声。
“哎呀!”她轻唤一声,随即弯下腰去摸自己的鞋跘,就在那个瞬间,她用余光瞄到身后巷子入口处一道黑影快速往一侧闪去。她将鞋跘解开又重新扣上,又蹲在地上揉捏了一会儿脚踝,这才起身,往巷子那头走去。
果然,她被跟踪了。
在巷口买了半只桂花鸭,便动身往叶铭添所住的医院赶去,她知道自己哪儿也去不了,不能去夜金陵找傅秋生,不能去金桂旅馆见真纪,不能去顾家汤包店,不能去找马修,更不能去见怀瑾。
从早晨起床开始,真纪便一心想要去金桂旅馆等董知瑜,昨天就没有等到她,但昨天自己只是担心她和怀瑾有没有出事,今天却不一样,她有重要的消息得告诉她。
十点到了,还是没有等到她,真纪的心随着这无望的等待慢慢下沉,她又多等了一刻钟,依旧没有她所期待的敲门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是不是出事了?光佐祯昭就要来了,他必是要找怀瑾的,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董知瑜再出了事……真纪一时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在发生,自己却联系不到任何人,无法参与进去,这感觉太折磨人。
突然,她想到那个鏖国人马修,她见过他,就在怀瑾翻入她寝室的那一晚,也就是她第一次和董知瑜说话的那晚,她曾见过马修一次,后来董知瑜让自己转告怀瑾,剧院的行动由她和一个叫马修的鏖国人一同完成,她就知道,定是那个人没错。
既然如此,可否找到他呢?真纪出了旅馆,往西洋人汇聚的片区赶去,她想碰一碰运气,眼下这是她唯一的办法。
这条街道四处飘着咖啡的香味,不时有高鼻蓝眼的西洋人从身边走过,有些对面碰上了,还摘下帽子向她问好。真纪看着他们,对于没有和西洋人打过交道的她来说,这些人仿佛都长得差不多,怎样才能把马修找出来?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正要绝望,抬头看见一处商铺正门上书“鏖商会馆”,鏖商?鏖国人?那么可以进去看一看,打听一下吧,真纪如此想着,便走了进去。
侍应生看到身着一身旗袍的真纪,便用韬语问道:“中午好,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您好,”真纪微微鞠了一躬,“请问您认识一位叫‘马修’的先生吗?”
“马修?”侍应生思索了一下,随即侧过身指着钢琴旁的那个人,“您是说他,汉森先生吗?”
真纪拿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看着那个男人,是他吗?老实说,自己也不确定。
“嗯。”真纪还是点了点头,就算认错了也无碍。
“请您稍等。”侍应生说着便往钢琴旁走去。
马修顺着侍应生所指的看去,来找他的女士却不是他所期待的董知瑜,而是一个看着面生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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