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弹指莫倾城 十一

    一件件衣服仔细叠得整整齐齐放到箱子里，春夏秋冬，全都有！贴身内衣、袜子，甚至还有鞋垫儿，样样不缺。

    首护的喉咙忽然有些烫，“别装了！那边、准备的有衣服。”

    顾思扬没回头，“多拿一些吧，你穿不惯其他的衣服。……这几件是纯棉的，你一向最喜欢。……这套睡衣的料子是你觉得最舒服的……这条裤子的颜色是你最喜欢……”

    普普通通的话，首护却越听越酸涩，真想立刻扑上去从背后搂住顾思扬的腰，轻声道歉——“对不起，思思……对不起”！

    可是……

    首护却只是倔强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思扬略有些僵硬的背影，捏紧了拳头。

    心脏像被一只可恶的猫在放肆地把玩，首扬真想狠狠给自己一拳！

    “也不知道你到了那边身体会不会吃不消……多大人了都不会照顾自己！……多带些常用药吧，你身体不行，容易感冒……”顾思扬不知道忽然为什么变得絮叨起来，边叠着衣物边低着头自言自语。

    “你烦不烦啊？！”首护的心情忽然变得那么坏，冲动地冲顾思扬口气很差地大嚷。

    顾思扬有些惊讶地看着首护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冲他发火。不过随即顾思扬就垂下了眸子，有些颤抖地弯了弯唇角，“好，不说了。”

    首护在那句冲动的话刚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可是顾思扬却根本没有生气，依然那么顺着他、宠着他！

    首护心里憋闷得厉害，失控地一转身就撞出门去。

    顾思扬本能地想拦他，可是理智却让他不敢再作出像今天早上这样冲动的决定，呆愣了好半晌之后，才沉默着继续为他收拾东西。

    情绪失控的首护很快就下了楼。

    没想到刚一打开门，就撞见首扬和顾知航两个吃过饭外出遛弯儿的家伙从外面回来。

    少年来不及遮掩的情绪就这么完全暴漏在两个贼精的老爹眼下，首扬眉毛一挑，“大半夜的，干嘛去？”

    首护尽管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一张小脸儿还是臭臭的，“我去店里看看。”

    “你的店什么的不都交给小思了？有什么好看的？回去！”

    首扬脚一抬就勾上了大门，后面的顾知航也没什么反应，好像没听到儿子的话一般径直锁门。

    首护顿时不满，“小爸爸你干嘛？我就出去一会儿……”

    “半会儿也不行！”首扬哪会让他这副模样九冒冒失失地出去？提着首护的领子就把他往健身房拎。

    首护顿时手脚并用地使劲儿挣起来，同时气急败坏地大吼，“小爸爸你干嘛？”

    首扬也不理他，脚下一踢，健身房的门也被紧紧锁上。

    顾知航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也不管他们父子俩，自顾上楼。

    “小爸爸你、你到底想干嘛？你这是不讲理！”首护的眼圈都气红了。

    首扬漫不经心看着小儿子那张都发青了的小脸儿，忽然抬起一脚就飞踹过去！

    首护吓了一大跳，慌忙躲！

    可是很显然，只要首扬不愿意，恐怕全世界都没几个人能躲得过去，更何况首护还是个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小毛孩子！

    首护被首扬这结结实实一脚踹在Ｐ股上，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首护立刻不干了，趴在厚厚的健身垫上捶着地撒泼似的大吼起来，“小爸爸你干嘛？凭什么平白无故地踹我？我做错什么了？”

    一张恼羞成怒的小脸儿涨得通红！首护一双大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

    他不吼还好，他这一吼，首扬又走上前来，脚一伸，又是精准的一下踹上首护可怜的Ｐ股，同时脚尖一勾，就把趴在垫子上的小儿子翻了个个儿！

    首护这下是真不干了，躲又躲不过，打又打不起，还被结结实实摔了个四脚朝天！

    虽然并不算疼，可是首护还是直接眼圈都红了，立刻嘴一撇，委屈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小爸爸你到底想干嘛？你凭什么踹我？！……你不讲理！凭什么打我啊？我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啊？！”

    光哭还不够，还双手捶着地，就连双脚都在地上又气又倔又委屈地使劲儿乱蹬，分明就是个撒泼耍赖的孩子！

    首扬双手环抱地冷眼看着，不说一句话。

    “呜呜……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呜呜……我做错什么啦？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打我……”

    直接哭开了的首护哭得像个孩子，干脆一盘腿儿坐起来张着嘴使劲儿哭。

    热热的眼泪好像倾泻的洪水，一个劲儿地顺着脸往下淌，好想要把满心的复杂恐慌全都宣泄出来。

    首护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他明明那么喜欢顾思扬，可是谁来告诉他究竟什么是喜欢？

    顾思扬明明那么宠他，可是为什么会找女朋友、会对他做出那种事？

    他明明一点都不讨厌早晨发生的一切，可是为什么就是慌乱到不知所措、恨不得迫不及待地立刻逃得远远的？

    还有小爸爸——

    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说就踹他、硬生生把他踹哭，好像他不哭就会一直踹下去似的！

    这人还是他小爸爸么？还是尽管不靠谱却还是最疼他的小爸爸么？！

    首护坐在垫子上仰着头形象都不要了地放声大哭。

    天知道他有多舍不得！可是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顾思扬继续相处下去！

    他矛盾得暴跳如雷，他纠结得挠心挠肺！

    他自己都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忽然间就把自己至于这么尴尬的地步了！

    都怪顾思扬！

    全都怪那个混蛋！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找女朋友？！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对他做出那种事？！

    可是首护却连宣泄的机会连找人说一说他内心纠缠恐慌的机会都没有！

    ——那样的事，他要怎么开口？

    首扬懒洋洋往后面的墙上一倚，闲闲看着首护哭到狠狠抽噎、看着首护嚎到喉咙嘶哑。

    邵文之前就打电话告诉他和顾知航，说他的两个儿子正处在特殊时期，敏感叛逆、胆小强硬，同时自尊心还超强！最重要的是，这个时期的少年对于某一方面的好奇与渴望正处在一个刚刚萌发、的阶段！

    其他的什么叛逆什么强硬首扬没看出来，可是胆小这一点首扬倒是看出来了——他的儿子，根本就是个胆小鬼！

    他虽然不知道两个儿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首扬知道，顾思扬是绝对不舍得欺负甚至伤害首护的，可是自己这小儿子也不知道像了谁，遇到点儿多大的事儿啊？居然就这么又是逃跑又是哭号的！首扬敢肯定，假如今晚他放任首护一个人跑出去的话，这小家伙儿不是一个人跳舞喝酒折腾一夜，就是找人打架打到手软！

    垫子上的首护已经哭到脑袋都昏昏沉沉了，眼泪越来越少，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首护也不管首扬在不在，累得往垫子上仰面一躺，继续闭着眼睛哭号。

    三楼的顾思扬当然早就听到了动静，只不过被自家老爸拦住，不敢进来。

    首扬拿着手机闲闲聊着天，完全不管已经连眼泪都挤不出来了的首护断断续续的低低嚎叫声。

    陈东阳打来了电话，首扬抬头看了躺在垫子上的小儿子一眼，走了出去。

    “已经安排好了，随时过来就行。”停顿了一下，陈东阳再次确定，“你真舍得？小护的身体比不了其他孩子，你可要想好了。”

    首扬笑了一下，“他自己想去，那就去吧！他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他去不过是混日子。”

    那边的陈东阳似乎有些头疼，“扬，你确定让小护来我这儿混日子？你是要我向总部投诉你还是想让我直接打电话给阿姨？”

    “随便你！投诉老子一次扣你一季度的补贴，找我妈告状一次我就把首小护直接扔你那儿不准他回来了！”面对威胁，首扬一向非常不怕，立刻无耻地反威胁回去。

    “……”陈东阳彻底无语了，头疼地揉了揉太阳Ｘ，心想，首护那可是跟首扬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磨人精，看来需要制定一套严谨的战略方案来应对、以便防止那个小混蛋把他的特训营搅得面目全非才行！

    等首扬推开门再次进健身房的时候，垫子上的小家伙儿已经哭睡着了。

    首扬站在门边，静静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忽然一笑，上前蹲下身去，很小心地抱起儿子，然后轻轻把他送回房间。

    舍得么？

    怎么可能舍得？

    可是——

    再舍不得，儿子自己的路还是要他自己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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