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一章 人心

实力进益到一个很高的程度上之时，纵然不能将这种制约打破，也可以将其影响力降低到一个很低的程度。毕竟，一个修为高深的属下，可并不好找，只要他没有悖逆弑主之心，哪怕其阳奉阴违，做上一些对抗之举，只怕作为主人的，也舍不得将其就此杀掉。尤其是，当在培养之时耗费了大量的力气和心血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

    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心理较量。而在这种情况下，要向很好的统御自己的这些属下，做到如臂使指，言出法随，就必须要进行适当的平衡了，绝不能够让一人做大。

    汤天池在阴魔宗多年，得其叔祖多年教诲，对于此道却是深谙，所以，他才在开口请求卫无忌主持公道之时，将尸魔林昭的行为引申的那么的过分，说的那么的罪恶。对此，他相信，卫无忌作为一个聪明绝顶之人，肯定是能够理解其中含义，然后，进行顺水推舟的。

    眼下，卫无忌对尸魔林昭进行的如此惩罚，在他看来，就是明证。毕竟，尸魔林昭在此时失却了面子，今后，想要再凌驾于自己之上，也就不容易了。尤其是当卫无忌再有了新的仆从之后，自己也有了足够的名分，与尸魔林昭进行争执了。

    所以，汤天池自然是懂得见好就收，当下里，恭敬的回道，“主人公正严明，如此很是合适，属下并无异议！”

    “那好，既然你对尸魔林昭的处罚没有意义，那现在，我就来说一说你的情况！”卫无忌面上，依旧是那么一副淡淡的笑脸。

    见得如此，七情魔头儿汤天池却是以为，卫无忌要对其进行奖赏了，毕竟，他在那种情况下，“奋不顾身”的救助尸魔林昭，总是一件值得赞赏的应用之举。

    果然，卫无忌一开口，就提到了这件事儿，“天池，你能够在尸魔林昭遇到危险之时，勇于救助，我很高兴！”

    不过，接下来的情况，却是大大的出乎汤天池的预料。“不过，这种事情，在我的属下，应该而且必须是一种常态，所以，我也就不进行什么奖赏了，否则，让人以为，我的属下互助，是一件儿多么难得的事情一样。你觉得对吗？”

    “对，主人说的甚是！”汤天池已经听出，事情有些不对味儿，哪里还敢怠慢，忙不迭的将头连点，应和道。

    “那好，既然如此，我就来说一说对你的处罚问题！”说到这儿时，卫无忌的面色，骤然间一凝，双眸闪动的，也尽是清冽无比的寒光。

    “你在不知晓尸魔林昭具体情形的情况下，受了不少的罪，心有怨言，心有怨气，我都是能够理解的。不过，你请我主持公道，却所言不实，大肆的对林昭进行攻击，好像他如果不行悖逆之事就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之事一样，有意的误导我除掉尸魔林昭。我怎么觉得，反倒是你像是想要毁掉我壮大部署的大计，横行修道界的根基呢？”

    稍顿了一下，卫无忌继续道，“我现在自己也不判断，你自己说，你刚才所引申的那些含义，当真是一心为公，一心为我这个主人着想的呢，还是你私心作祟，自己想要除掉尸魔林昭？你最好是实话实说，实话实说了，我还可以原谅于你，如果还存心欺瞒，那我这个做主人的，可就不会再宽容、客气了。”

    卫无忌的话语，很是舒缓，并不锐烈，但是，听在七情魔头儿汤天池的耳中，却好似句句如刀锋一般，透刺入他的神魂之中，让其心中不自觉的胆寒；又好像是一盆冰水，从其顶门儿浇下，那股子冷意，直直的浸润到了他的骨髓深处，让其遍体生寒。

    这一刻，汤天池明白，自己对于卫无忌的判断，肯定是搞错了，而先前定下的大计，不仅劳而无功，反倒是有作茧自缚的架势。这一刻，汤天池的心里，虽然不能说如同乱麻一般，理不清楚，却也不遑多让。现在的他，在没有一个确切的准信儿的情况下，却是不敢在随意的开口了。

    因为，卫无忌要其作出的两个选择，似乎都是取死之道。选择第一个，看起来好像是大义凛然，可是，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的不可信，卫无忌若是不信，那自己纵然不死，恐怕也绝对不会好过；可是，要是选择了第二个，那自己的居心叵测，可就暴露无遗，如果卫无忌心中还存有平衡之意倒也罢了，或许他还能够活下来，如果，卫无忌自信非常，并不需要这种所谓的平衡，那么，他的下场，只怕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毕竟，卫无忌若是想要自己的属下凝成铁板一块儿，肯定是要清理那些不和谐的因子的，而这个不和谐的因子，显然就是自己。现在，卫无忌的属下，还只是有自己和尸魔林昭两个，清理起来也容易，若是多了，反倒是不好下手了。再者，自己此时的修为也不过是中阶筑基罢了，清理了也就清理了，也不会有多么的心疼，毕竟，七煞七情网之中，收取了不少的神魂，如果卫无忌真个需要七情魔神的话，随便以其中一个为主，便能够造就出来。

    七情魔头儿汤天池脸上的彷徨、惶恐，自然是被在一旁立着的尸魔林昭给看在了眼里，虽然，他知道汤天池乃是七情魔头儿，对于此道，最是擅于拟化，表现出来的再像，也未必是真的，但是，他的心里，仍旧是无比的舒坦。

    说实话，虽然尸魔林昭心中并没有阻碍卫无忌招揽更多属下的想法儿，但是，对于和自己份数同类的魔头儿，却还是颇有几分抵触心理的。毕竟，有了竞争之人，自己的重要性，自然也就下降了。就像先前，只有自己一人，卫无忌可谓是将自己的绝大多数资源都向其倾斜，并且，为了他缩减自己接任务的范畴。而将来，若是汤天池成就了七情魔神，于战斗一道上，并不比他逊色，说不得，在很大的程度上，还要强过于他，那时，卫无忌肯定就要向汤天池倾斜。

    对于成就金丹真人，尸魔林昭已经有了很大的自信了，所以，现在他的目标，已经坚定不移的定在了元婴真君之上，毕竟，不同层次的价值，是截然的不同了。可是，他很清楚，想要成就元婴真君，没有卫无忌的强力支持，是绝对的不行的。而元婴真君的成就，需要多少的消耗，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如果卫无忌将自己的资源向其一个人倾斜，他成就元婴真君的几率肯定要增加不少。而如果，若是滩薄成为两人，或者，更多的向汤天池倾泻，那么，他成就元婴真君的几率，也就渺茫的很了。

    正是因为汤天池身为七情魔头儿的巨大潜力，所以，它才想要趁着汤天池立足未稳之际，将自己的第一人地位就此确立下来，所以，他才从一开始，就在其面前表现的分外的傲岸，强势，与当年推荐李义隆为仆之时，大相径庭。

    现在，汤天池因为自作聪明，沦落至此，尸魔林昭自然是高兴万分。这一刻，对于尸魔林昭来说，可以说是排挤汤天池，置其与死地的最佳时机。毕竟，汤天池也是一个聪明无比的人，想要其犯错误，也是分外的困难的。现在，他跟在卫无忌的身边还未久，所以，对于卫无忌身上内蕴的真实实力并不清楚，所以，才会用上平衡这种伎俩，待得将来时间一长，他一有所了解，肯定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这种机会，尸魔林昭自然是不会错过，所以，这一刻，他表情淡漠，表现出一幅毫不在意，毫无芥蒂的样子。他知道，这才是最好的表情，因为，但凡自己敢于露出一丝一毫的幸灾乐祸之意，都有可能适得其反，替原本已经自己寻上死路的汤天池，挽回一抹生机。

    汤天池如此踟蹰不定，不即刻间进行回答，卫无忌自然不会满意，当时，其双眼微眯，那原本就显得清冽的寒光，更是骤然间凝缩了起来，好似两道狭长、细亮的刀锋剑芒一般。他淡淡的开口喝问道，“怎么，不敢说实话，想要揣度一下我的心思，好顺着我的心意回答吗？”

    汤天池本是玲珑之人，听得如此问话，自然是不敢不开口，可是，其心中却是没有主意，故而，却是赶忙回道，“主人误会了，我岂敢有此意。只不过，我担心我说的实话，会让主人不悦！”

    “哼——”卫无忌闻此，一声冷哼，开口道，“我悦与不悦，岂是你能够揣度的？你只管实话实说也就是了！若再行拖延时间，就不要怪我不将情面，出手无情了！”

    “是，是，是！我立刻就说！”汤天池一边口中回着，一边在心中进行着最后的忖度。不过，他也明白，到得现在，想要再行拖延时间，肯定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到得而今，是必须拥有一个决断了。

    这一刻，两种抉择的优劣之处，再一次的在汤天池的神魂深处浮现出来，清晰毕现，慎重的一个考虑过后，汤天池终于有了决断，“罢了，就是它了，希望我判断的是正确的。”

    心中期盼着，汤天池张开了口，回道，“主人明见，是我私心作祟，自己想要除掉尸魔林昭，成为主人最得力的下属，将来的仆从之首！”

    这句话未说之前，汤天池的心当真可谓是震颤不休，而一行说出来，他的心反倒是放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结果，就完全的不是他所能够插得上手的了，他现在所能够做的，也就只剩下一件儿——听天由命！

    “你说的可是实话？”卫无忌闻言，再次的问道。

    “绝无虚言！”汤天池平静的回道。

    “好，既然如此 ，那我现在就对你这种行为进行惩处！”卫无忌即时开口道，“人有争胜、上进之心乃是好事儿，但是，由此衍生邪念就不妥了。现在，你就要为你先前的行为赎罪，在这一个月内，尸魔林昭每为你护法一次，为你抓捕上一个神魂，你就要毕恭毕敬的对其道上一句：‘多谢林师兄，林师兄辛苦了！’

    这就是我对你的惩处，你可心服？”

    汤天池怎么也没有想到，卫无忌居然是雷声大、雨点小，疾言厉色之后，却是轻拿轻放。如此结局，自然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当然，也是好的出乎其意料之外，他自然是不会不同意，当时，忙不迭的开口回道，“主人公正无私，我心服口服！”

    回话之时，汤天池的心中却是不停的琢磨着，“莫非卫无忌还真个有平衡之心，刚才的一切，只是为了试探我之心思，现在，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就对我如此轻轻的放下，暗示我今后行事的道路！”

    不得不说，世上最为难测的，就是人心。

    汤天池之所以在决断的最后时刻，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后者这个危险性看起来更大的选择，并不是说他对自己的平衡之计还抱有多大的希望，只不过是因为，那前者那种光明磊落到了极致的回答，委实有些难以让人置信罢了。

    而此刻，在自己安全得到了保证的情况下，汤天池的心思不由得再次的活动了起来。毕竟，在卫无忌手下的地位如何，就代表了他的将来成就。

    就在汤天池自己心中暗自思量的同时，尸魔林昭也在进行着思量。当然，身为这一事件儿的旁观者，他看的自然是比汤天池要明白的多的，自然不会以为卫无忌是出于那种平衡心理，毕竟，卫无忌自身的实力，足以牢牢的将一切掌控在手中了。

    然而，也正是因为此，尸魔林昭对卫无忌的心计也就更加的钦佩了。因为，卫无忌对两人如此的惩处，实力高的费力气，实力低的折面子，既是一种相互制约，又是一种相互协作。只不过，这种制约，只不过是一种表象而已，如果自己和汤天池没能够理解道内里的真义，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选择继续的暗地里较量，故意的折腾对方，那么结果肯定是卫无忌的板子，再次的同时打在他们的身上，好让他们真正的明白过来。

    那样的话，他们所能够做的，也只有是相互协作了。而且，有了这一个月的缓冲，不管两人的心中如何的思量，但是，修为高的帮助修为低的，修为低的尊敬修为高的，也算是作为一种体制给确立了下来，足以为后来者鉴。

    真正的看透了卫无忌的心思，尸魔林昭自然是明白该如何进行选择，故而，在卫无忌再次开口，向其询问之时，他也毫不犹豫的回复道，“没有异议！”

    “好，既然如此，你们现在就开始去执行吧！”卫无忌见此，面上重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开口吩咐道，“现在钟火山中，大多的修士都已经集中在了冥阳洞的附近，所以，其他的地方儿却是人烟稀少，你们在那些地方游猎，正是合适！”

    “是！”尸魔林昭和七情魔头儿汤天池闻得如此，都在第一时间应了下来。随后，齐齐的对着卫无忌躬身行礼过后，便行各自隐匿着身形，朝着钟火山其他的地方儿飞遁而去。

    看着尸魔林昭和汤天池还算和睦的情形，卫无忌的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其实，卫无忌对于两人能否真正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不在意，只要他们听命行事也就是了，反正，他有着足够的时间和手段去进行诱导。

    ......

    尸魔林昭和汤天池当先来到了钟火山西南角儿的一个偏僻山谷。

    一行入内，汤天池便朝着尸魔林昭躬身一礼，道，“多谢林师兄，林师兄辛苦了！”说完之后，其便站在那里不动，等着尸魔林昭帮其收取神魂。

    尸魔林昭见此，却也不多言，一声冷笑，即刻间出手，玄天血魔幡、玄天白骨幡齐齐出动，刹那之间，便将附近的一名中阶筑基斩杀，血肉自行炼化，神魂则抽取出来，禁制以后，扔给了汤天池。

    而这时，汤天池接过之后，则继续朝着尸魔林昭躬身行礼，进行道谢，让其继续的去为自己收取第二个神魂。尸魔林昭却也没说什么，继续出手，不过，接下来，尸魔林昭却是不急着给他，而是连连出手，片刻之间，连斩十人，收取了十只神魂。

    然后，尸魔林昭便杵在哪儿，等着汤天池对自己进行行礼。尸魔林昭已然洞悉内情，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和汤天池进行暗自的较量，可是，正因为此，他却才要先进行一下这种较量，因为，他不敢保证，卫无忌发现了他能够看穿自己的算计，会如何的反应？是一笑置之，还是暗自里戒备？

    若是前者倒也罢了，如果是后者，那他将来的结局恐怕是好不了！所以，他宁可费上点儿功夫，表现的愚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