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寒的手颤抖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也开始发颤:“那不一样,上次因为你是陌生人,是我无数个病人里的一个,但现在不一样,你是我的爱人,我下不了手,所以,邹亦时,这次必须麻醉!你必须听我的!”
她的眼底有泪花闪烁,邹亦时突然心软了,放弃了所有的原则和底线:“乖,别哭,我听你的!”
温寒给邹亦时上了全麻,不多时,他就沉沉地睡去,意识全无。温寒把无菌大单铺好,所有的器械又清点了一遍,之后深呼吸一口气,戴好手套,开始手术。
邹亦时肩上的伤已经恶化,因为骨折部位没有固定好,断段已经出现了骨质的缺损,要想完全对接是不可能了。她单手握着骨勺,另一只手取了块钢板垫在断段中间,之后拿着最大号的骨勺把骨折部位所有坏死的组织全部挖出来,一勺一勺地倒进一旁的弯盘里。
最后上钢板的时候,因为这里缺乏骨钻和骨凿,所以打眼、上钉、固定都得徒手操作,温寒力气不够,于是双手在胸前平举,踢开帐篷的帘子,目光搜寻到一个穿白衣的医生,冲他喊了一声:“麻烦你过来帮我一下!”
那医生应声进来,温寒拿了无菌器械套包裹了一个捡来的铁块,伸手递给他:“我扶着,你用力往下凿!”
那医生虽然是外科的,可是也没这么简单粗暴地做过手术,一时间有些怔忪,迟迟不敢动手。温寒眼神变得凌厉,夺过他手里的铁块,让他扶着钉子,她用尽全力,狠狠地砸下去。
骨头被钉子刺穿之后发出轻微的低鸣声,她力道之大,整个简易床都在剧烈晃动,金属和金属剧烈撞击的声响不绝于耳,那医生看了看钉子下白森森的骨头,双腿突然有些发软。
这个女人……也太狠了!
“看到了吗?就这么砸!”温寒神色未变,把铁块抛给他,那医生接过来,一跺脚,一闭眼,狠狠地砸上去,温寒在一旁冷声地指挥:“再使点劲儿!”
里头“乒乒乓乓”的敲击声,听得外头路过的人头皮阵阵发麻,一个劲儿嘀咕:“这是谁啊!知道的是做手术,不知道的还以为杀人分尸呢!”
钢钉顺利地打好,温寒镇定自若地缝合伤口,那医生已经脱了手术衣下了台,兀自靠墙站着,双腿还在发抖,手心还是麻的。虽然刚才手术的过程看着粗暴蛮横,但是他清楚,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钢钉的牢固性,骨折断段才能严丝合缝地长好。
他从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雷厉风行、气定神闲的医生,如果不是经验相当丰富,在这样严苛的条件下绝对不能做到如此的镇定自若,他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女医生。
手术结束,温寒脱了手术衣,把器械收拾好。等她收拾好后,邹亦时也悠悠醒转,麻药的药效还没有彻底消退,所以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开口说话声音也含糊不清:“不愧是我的温寒,手术做完,我轻松多了!”
温寒像是一个长途跋涉的孤独旅人终于见到了同伴,满身的坚硬突然卸下,整个人变得虚脱,她浑身发软地瘫坐在地上,把帽子口罩胡乱地扔在一边,双手捧着脸,崩溃大哭。
他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害怕,多不忍心,她可以给任何人做手术,无论是怎样的血肉模糊她连眼睛都可以不眨。可如果换作是他邹亦时,她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泰然自若,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竟然坚持了十多个小时,那是怎样的痛苦?
她每一刀下去都觉得像是割在自己肉上一般疼痛,唯有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才坚持到了手术结束。
温寒号啕大哭了很久才停下来,邹亦时动弹不得,不能抱抱她,只能满眼心疼地看着她,嘴里安慰着:“乖,别哭了,再哭我要心疼了!”
温寒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抽噎地说道:“邹亦时,你以后不要再受伤了,不要再让我给你做手术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保护自己,绝对不受伤。”
邹亦时输了消炎药安置好后,温寒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她把邹亦时交给了护士照顾,自己赶去照看其他病人。
新抽调来的医生原本就没有主心骨,乱成一盘散沙,这会儿有了那跟台的医生把温寒夸得神乎其神,众人自发地听命于温寒,纷纷向她汇报目前的情况,并且询问处理方法。
现在也不是矫情推辞的时候,温寒不摆架子,也不忸怩作态,不卑不亢地接受了众人的崇拜,跟随他们一一查看了伤患的情况。
“这个孩子是伤到哪儿了?”温寒指着病床上躺着的受伤的孩子,问一边的责任医生。
那医生回答:“伤了腓骨。”
“伤了腓骨?”温寒眼底有丝质疑,抬手翻了翻孩子腿上固定的木板,冷声道,“这种固定方法不可取,对于成年人来说,可以这么固定,因为成年人的骨骼生长速度较慢,所以会有一定的缓冲和调整期,但是孩子不一样,孩子的长骨柔软而弹性大,而且生长速度较快,这种方法很容易致畸。”
那医生听得一脸震惊,下意识地反问道:“那温大夫,现在应该怎么处理?”
“立刻重新进行手术。”温寒头也不抬地回答。
“温大夫,这不行啊!这都已经固定好了,再手术那不是成了二次伤害了!”
“如果不重新手术,那就是一辈子的伤害。”温寒沉声回答,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众人见她成竹在胸、目光坚定,虽然面容姣好,看起来柔软,身上却有一股松竹般坚韧的气质,让人不得不信服,加上她专业技术确实过硬,当下也没人敢反驳,大家一起动手,做好重新手术的准备。
那小孩被这阵势吓哭了,在手术床上拼命地挣扎,几个人都按不住,他腿上有伤,大家也不敢下死劲去按,没一会儿竟然把众人都折腾得满头大汗。
温寒准备好了器械,一回头见孩子还在哭,她微微皱眉,看着几个大老爷们手足无措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来,小朋友,姐姐给你放动画片。”温寒摘了口罩,点开手机,找了动画片给孩子看。她长得漂亮,眼神又温柔,声音甜美悦耳,孩子的情绪渐渐被安抚。
“愣着干什么,拿着,我得麻醉。”温寒把手机给了边上的人,自己转身去准备麻醉用物。
边上的人看得大眼瞪小眼,心中都忍不住腹诽,这医生变脸变得真快,刚才还冷冰冰的,这会儿又笑得如沐春风的,真是阴晴不定。
麻醉好孩子,温寒穿好手术衣,戴好手套准备手术。她拆除孩子腿上固定的硬板,查看了一下伤口的缝合情况,拿指腹摸了摸缝合线,眼底泛起一丝愠怒:“谁做的手术?”
底下的人像是被老师点名批评的学生一样,个个缩了脖子,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温寒边拆线边指点:“这儿不能这么缝合,得逐层缝,要先缝合深筋膜,再缝合浅筋膜,最后是表皮和真皮,不逐层缝合的话以后组织就会变硬,对于骨骼的生长愈合极其不利。”
有一个胆大的很是不服气,手上给温寒递器械,嘴上却嘟囔着:“我就听过剖腹产逐层关闭腹腔的,还没听说过骨科也得这样。”
温寒没说话,重新固定钢板,吩咐道:“找点石膏去,这个孩子必须用石膏固定。”有人跑去找石膏,温寒这才得空对那不服气的人解释道,“腿上的组织确实没有腹部分层明显,但是未成年人又比成年人特殊,组织细胞分裂能力强,新陈代谢旺盛,如果不注意,也会导致肌肉僵硬。所以以防万一,还是得逐层闭合。”
她表情淡然,眼底波澜不惊,一副沉稳笃定的模样,
不卑不亢的回答让人不自觉地信服,那人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给孩子重新手术后,温寒又接了一台手术,一个肋骨骨折的,骨折断段戳断了小动脉,胸腔里全是积血,病人已经出现了早期休克症状,其余人俱是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唯有温寒冷静地进行抢救治疗。看着他们慌张的样子,她冷声道:“都愣着干吗?把血水吸出来,没有吸引器,就拿五十毫升的注射器往外抽!”
她的脸上和手上沾满了鲜血,对比她白净的脸色,带着一种诡异的妖艳美,众人不敢迟疑,按照她的吩咐配合手术。她气定神闲,从始至终都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其他人也渐渐镇静下来,手术做了近五个小时,天黑之前终于让患者脱离了生命危险。
温寒从帐篷里出来时,天都黑了,她从来没有在这么紧张急迫的氛围里奋战过,一时间竟然有些虚脱,看着外头月上柳梢头的夜色,整个人都还是僵僵的。
她拖着一身的疲惫去医疗帐篷里找邹亦时,小护士告诉她邹上尉调去单独的帐篷里养伤了,她双腿灌了铅似的坠胀,只能掉头继续找,心中直腹诽,果然是首长,到哪儿都有特殊待遇。
好不容易找到邹亦时,一进帐篷,就见他正靠在床头打电话。他严肃起来的时候眉心会下意识地皱起,锋利如剑的眉目,斜飞入鬓,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光如同星辰般璀璨,深海般幽静的神采,看得人像是陷入了旋涡,被勾魂夺魄。
他刚做完手术还不能穿衣服,直接袒露着健硕的胸膛靠在床上,左手拿着电话,身体舒展成性感的弧度,肌肉线条紧实流畅,每一丝纹理中蕴藏着野性与阳刚,雄性荷尔蒙肆意蔓延。
见温寒进来,邹亦时微微勾了勾手,温寒浑身酸软,彻底累瘫了,走过去避开他的伤处,小心地靠在他怀里,满足得直想叹息。
“关于救灾物资的事,一定要分工明确。”邹亦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神温柔似水,但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时语气却依旧凌厉,“是谁负责的,就从头到尾地管下去,别人不要半路插手,责任不到人的话,反而会乱了套。”
他皱眉听着对方絮絮叨叨地说话,温寒玩心大起,攀着他的脖子胡乱地亲他,或轻或重,啃吻或啮咬,他的呼吸瞬间变得凌乱,喘息声渐渐加重,声音也不再清朗,渐渐变得沙哑低沉。他努力克制着,不让电话那头的人听出异样,却再没了沟通的心情,匆匆叮嘱了几句,就仓促地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翻身把怀里作乱的女人压在身下,啄吻着她的唇,眸色变得比夜色还要深沉,他的嗓音像是被撕裂了般沙哑,开口说话时醇厚而性感。
“胆子不小,懂得调戏我了。”他右肩不能动,身体吃不上力,只能半撑在她头顶,“我的自制力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不要撩拨我,不然小心我把你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极了蓄势待发扑食的野兽,温寒却不害怕,帐篷里没有暖气,她浑身却被炙烤得快要融化掉,她伸手主动攀上他的肩,眼底却透着无比坚定的神色,她不刻意挑逗,但依旧妖艳魅惑到让人销魂蚀骨。
“邹亦时,你要吃得动,那就来吃吧。”她轻声开口,吐气如兰,幽香的气息萦绕不散,像是迷惑水手的妖精,性感,带着致命的诱惑,再坚硬的男人也会被化作绕指柔。
邹亦时慢慢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在她耳边暧昧的低语:“你就是这么表衷心的,嗯?”
温寒咯咯地笑,探手进衣服里解开内衣的暗扣,胸前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震颤。邹亦时眸色一暗,浑身僵硬如铁,温寒解开肩带,圆润白皙的肩头一闪而过,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她笑道:“这样可以吗?”
“宝贝儿,不要这样诱惑我。”邹亦时深深地嗅着她身上让人安定的馨香,贪恋的低语,“现在还不是时候,起码,不能是在这种地方。”
年少轻狂的时候,温寒曾经把交付身体当作一种仪式,一种把自己自认为轰轰烈烈的爱情具象化的仪式,觉得把自己的身体交付了,就等于给了这场爱情一个完美的交代。
所以,她不止一次想着突破最后的防线,偷尝禁果,只是霍瑾轩那会儿总是不同意,每次她含羞带怯的暗示他时,他就会点一支烟像个大人一样语重心长的教育她:“女孩子要好好爱惜自己,要自重,懂不懂?”
她当时骄傲跋扈,高高地扬起下巴说道:“和爱的人做爱做的事,有什么自重不自重的!”
霍瑾轩笑得直不起腰,但终究什么都没做。
这会儿想起时,温寒才像是醍醐灌顶般顿悟,那会儿把爱情想得太伟大,认为证明感情忠贞不渝的唯一方式便是交付身体,而如今看来,如果是真正爱的人,那么,这样的事情便不拘泥任何形式,任何时间。
和爱人灵欲交融,这种事,本身就是至高无上的。
但邹亦时似乎并不这么想,温寒感受得到他沉闷的呼吸声,和他压抑的喘息,以及他紧绷如铁的肌肉线条,偏偏他只是抱着她,没有半点逾矩的举动。
邹亦时从见她第一面起就想彻底拥有她,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可是纵然如此,他却舍不得她受半点的委屈,她交付自己,绝不能如此草率仓促,再者说,现在救灾刻不容缓,他们偷得这片刻温存便实属不易,又怎么能彻夜欢好?
见他努力的克制自己,温寒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抚着他的肩低喃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也不是上天遁地的神,人定胜天都是用来自我安慰的,人到底还是不堪一击的,你只能尽全力救人,却扭转不了既定的悲剧。”
“嗯,我知道。”邹亦时翻身搂着她的肩,声音低沉,却带了一丝落寞孤凄。温寒心知,越是外表强大的人,内心反而越脆弱,因为懦弱的人会找一切借口开脱,强大的人只会怨自己没办法做到尽善尽美。
“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温寒揽着他,轻声开口,声音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邹亦时心底像是吹过了三月的微风,温暖而熨帖,让人不自觉地卸下所有伪装,他吻着她的唇,喃喃自语:“温寒,谢谢你能陪着我。”
帐篷外还是死一般的沉寂,不管是天灾,抑或是人祸,都让这片原本安详宁静的大地生灵涂炭,废墟皑皑。暗黑的色调弥漫了整片天空,阴沉浓厚,被死亡一般的阴霾笼罩,而帐篷里的人因为真情不渝,却显得格外鲜活。
第二天一早,邹亦时就起身收拾好进行救灾支援去了,他的胳膊还不是很方便,隐隐有丝锐痛,但痛苦已经减轻很多了,单手活动也并不碍事。
他走的时候温寒还睡着,她昨天做了一天的手术,已经累坏了,晚上早早地窝在他怀里睡着了。她向来是个慢热又略显冷漠的人,昨晚却格外依恋地躲进他的怀里,安稳地沉睡,毫无防备。
他深情地看着她,仔细地替她掖好被子,俯身吻了吻她的额角,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温寒这一觉睡到了天大亮,邹亦时什么时候走的她压根不知道,因为她连自己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她被抑郁症折磨了好多年,鲜少有好眠的时候,每次能安稳入睡她都觉得是上天多赐予的一份恩惠,但是如今有邹亦时在身边,她竟然能一夜无梦,酣睡到天亮,果真是心病还得心药医,她的病药石无医,唯有邹亦时才能把她从这魔障里解救出来。
帐篷外救援还在进行,难度却越来越大,容易发现的幸存者已经全被救出来并妥善安置了,但是废墟深处到底还掩埋了多少条鲜活的生命,却无从得知。
几个指挥官随遇而安,找了略微平坦的小土堆开会。都是经历过大灾大难、临危不惧的人物,让人三尺开外就能感受到不怒自威的气场,所有人面色都阴沉严肃,气氛就又冷上了几分。
即便如此,最为耀眼的却还是邹亦时,他容貌比其他人更加硬朗出众,轮廓分明锐利,一双眼睛鹰隼般矍铄有神,身材高大颀长,带着铜浇铁铸般的硬气与野性,比松竹之气更加阳刚,比生铁之姿更加威严,远远地看着,带着一股高高在上、凌驾一切的气度。
就是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目空一切的冷血军官,如今却是她的爱人、她的男人,温寒想想,还真是做梦一般的不真实。
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他们神情肃穆,她知道情况紧急,不敢上前打扰,于是准备悄悄地离开。
刚一转身,邹亦时突然远远地喊了她一声:“温寒。”
她回头,邹亦时神色淡漠,眼底也不见一点温情,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看着冰冷严肃,她一愣,心底有些忐忑,难不成是找她有事?
路不平坦,瓦砾纵横,她走不快,挪着小碎步靠过去,邹亦时神色疏离,公事公办地介绍道:“这是从市医院调来的温大夫,是骨外科的一把手,我们救灾正缺乏这样的人才,这次让她统管整个医疗组,效率会相对高一点。”
其他人有的是消防大队的队长,有挂着军衔的长官,还有几个人她看着眼熟,倒像是医疗圈的人。这些人俱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温寒不敢造次,落落大方地鞠躬道:“服从领导安排!”
“昨天几个抢救都是你做的?”一个身材魁梧、声若洪钟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温寒愣了一下,心脏突突地跳,说不出的激动。这人是人民医院的院长,兼任骨科的主任,是骨科圈里声名远播的人物,凡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她入了这行之后越发把他当作偶像一样崇拜。
“是。”温寒斟酌了一下,还是装作没有认出他的样子,没做任何称呼,以免自己这小女生作态露了怯。
“抢救做得不错,技术娴熟,看着不像是小姑娘做的。”院长沉了声,又朗声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个医院的主任下来了呢!”
温寒浅浅一笑,不置可否,表现得不卑不亢。周围的人继续商量后续的工作,邹亦时没有插话,不露痕迹地把手按在她腰上,趁别人不注意,俯身在她耳边暧昧地低语:“睡好了吗?你倒睡得香,把我折磨得够呛。”
深秋的天气泛着湿寒的凉意,温寒的脸却轰地涨红,平时再多的伶牙俐齿和傲娇半点施展不出来,对面是面色严肃的领导,他却这么明目张胆地调戏她。
“我都英勇献身了,是你自己不知好歹。”温寒不甘示弱地回敬他,顺势翻了个白眼。
“好,那我下次一定痛改前非,把你吃干抹净。”
“……”
这样的话,偏偏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果真是厚颜无耻。
领导们开了简短的会,确认了后续的工作方向,温寒也领了命。那院长临走前格外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掷地有声地说了句:“是个好苗子!”
温寒的眼睛像水洗过一样晶亮,她得意地拉了拉邹亦时的衣角,小脸红扑扑的,格外兴奋地说道:“那个院长可是我们圈内的名人,他能赏识我,我真是太高兴了,他可是我偶像!”
现在没了外人,邹亦时也不用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圈着她的腰,宠溺地吻了吻她的额角:“你高兴就好,好久没有见你这么开心过了。”
“倒也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格外不开心。”温寒一本正经地回答。
邹亦时心里“咯噔”一下,心底一直耿耿于怀的回忆又涌上心头,他哽了一下,轻声道:“温寒,对不起,我……”
“比如说昨天。”温寒狡黠地抬头看他,像只狡猾缠人的小狐狸,“你不领情,我就一点都不开心。”
邹亦时彻底噎住,愣了半晌,才气急败坏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你个妖精,我迟早被你折磨死!”
两人回了医疗帐篷,温寒替他换了绷带和支板,看着他的伤口啧啧出声:“邹亦时,你真不是人,伤口好这么快!身体素质真过硬!”
伤口包扎好,邹亦时扭头把她压在帐篷上,眯着眼瞧她,眼底的神色性感诱人,声音微带磁性,像是砂纸摩挲过后的沙哑低沉:“你要不要试试,看看我身体素质到底过不过硬?”
“……”
邹亦时嘴上占便宜,其实也不过是开玩笑,这会儿可不是偷香窃玉的时候,他贪恋地吻吻她的唇,叮嘱她:“这儿信号不太好,要是联系不到我就乖乖在帐篷里等着,不要到处乱跑,这里随时可能坍塌,也可能会再次发生余震,你千万不能有一点危险,知道吗?”
看到他眼底不加掩饰的关切,温寒重重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保证:“好,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你的胳膊可不能乱动!”
“嗯,好。”
两人分头行动,温寒去医疗基地挨个儿查看病人,邹亦时继续配合救援行动。
小型挖掘机、搜救犬和生命体征探测仪都已经陆陆续续地补送过来,但现在的状况却比之前更棘手。之前的幸存者都在表浅,无论是发现还是救援都相对容易,可现在表浅的幸存者已经全部救出,废墟之下是否还有幸存者却无法判断。
即便是发现了救援也存在一定的困难,废墟深入的情况无法用肉眼判断,底下的结构不得而知,不管是挖掘还是搬运都极容易造成二次坍塌,反而会对废墟下的幸存者造成不可预估的伤害。
可即便如此,救援行动照样刻不容缓,灾后24小时是救援的黄金时间,他们已经最大化地利用了这段时间,那么在灾后的48小时同样不能有一丝松懈。
消防兵和部队士兵有条不紊地进行搜救,不多时就陆陆续续发现了数十名幸存者,因为在废墟深处,加上缺水缺氧的时间较长,所以这批幸存者的情况明显不及之前救出来的人。
伤者被迅速运送到安全区域进行救治,邹亦时又跟随其他人去查看用来安置灾民的帐篷。
安置帐篷坐落在地势平坦空旷的区域,上千顶帐篷已经全部落实,扎扎实实地排列整齐,邹亦时过去的时候有几个士兵正在检修确认帐篷的牢固性,见他过来忙不迭地起身,干净利落地敬了一个礼:“邹上尉好!”
他回礼,之后上前摸了摸帐篷的质量和韧性,随即问道:“这帐篷防雨吗?”
那士兵嗫嚅了一下,略一思索,忐忑地摇摇头:“上尉,紧急领来的救灾帐篷都是帆布的,不是很防水。”
“帐篷既然已经搭好了,没必要返工,但是一定要领防水雨布,这个时节正是这里连绵秋雨的时候,要防患于未然。你的队长是谁?”
那士兵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张恒远,张营长。”
邹亦时神色未动,心中却忍不住鄙夷,这个张恒远当真是个只懂得削尖了脑袋往上钻的谋略家,却不是个合适的指挥官,这么大的地震灾害,帐篷却连基本防水都做不到,如果天降大雨,他怎么向这几万灾民交代?
“张营长现在在哪里?”邹亦时手里攥着帐篷的帆布,眼神却比周遭阴湿的空气还要冷上三分。小士兵早就听闻过邹上尉的大名,在心底对他也是敬畏有加的,只不过自己的直属领导是张营长,有些话是事实,但不好直说。
“张营长开会去了,估计晚上才能回来。”
“好,等他回来,让他来找我。”抗震救灾情势严峻,他是有天塌下来的大事,竟然把这头的重担扔了跑去开会,不愧是张恒远,这拨弄小算盘的本事可是日益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