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庭院中间,远远地看门前隐约的两道身影。一人正劝阻着另一人什么,却力道适度,举止不失礼仪风度。另一人嘛,实打实一个疯子。
走到院门边近了看,我呼吸一窒。那个疯子……面庞太过于熟悉。似乎隐约之间,知道了西门湮城留一个疯子在府中的缘故,知道了严慈尽心尽力照顾一个疯子的缘故,知道南漠王宠爱这个儿子的程度。
严家出美人。这些美人当中最美的当属现今南漠王室的开国王后严敷。她的画像各国王室都有收藏,即便故去几百年仍被人肖想。
美人当然要送到王宫中,王子的府邸中。所以除了容貌实在太过出众,君宠太甚的严敷之子继承了王位,其余严家女的子嗣都不被允许继承王位或是爵位。否则,几百年过去,谁说得清楚这南漠是姓西门还是姓严。
因而,严家一直希望再出一个严敷,迷得夫君神魂颠倒昏头转向忘了规矩,让她诞下未来的南漠王,巩固严家的地位。南漠王子们则希望求娶到一个严敷,预示自己拥有严家最美的美人,也自然将拥有南漠最大的权利。
严家的美人就像物品,美貌的程度就是价格的高下,买家权力越大,买的人就越倾国倾城。
而我面前的两个严家美人,严慈若是比作上等的璞玉,那她身边的那位就是璀璨的星辰。
真真切切的无价之宝。
当初我对北思睦一见惊华,慨叹世间竟有如此绝代佳人,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实至名归。如今看来,世人多眼拙,错把鱼目作明珠。
严瑕,严家的四姑娘,瑕夫人瑕疯子,长得太像她的先祖——翻遍南漠整个历史美貌首屈一指的严敷了。
那清清楚楚分分明明的就是从画卷上走下的人啊,就算披头散发满手污垢,也不能掩盖她的灼灼光华。
严家的希望,西门湮城不可撼动的储君地位的证明。
良久的静默,游巡轻咳了一声,唤醒了我,也引来了严慈的回眸。明净的安稳温柔。
我轻轻地笑开:“慈夫人和瑕夫人吗?”
严慈一手扣着自家妹妹的手腕,一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严慈见过挽城城主。”
我颔首:“刚才就听寄白说,慈夫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名不虚传。”多想说寄白这个死孩子就是靠不住啊,眼睛长着干嘛的,跟严瑕这枝大牡丹比起来严慈顶多是棵小野花。
刻意避开目光让自己不去注意挣扎叫嚷着的严瑕美人,却不经意扫到这美人精致眼角的讥诮和鄙弃。
让人心惊胆寒的讥诮和阅尽繁华的鄙弃……原来上天也并非无眼,给她艳压群芳的容貌后并未剥夺她的才智。只是,赐了她不可选择的命运。
南漠的严家,真是比想象中不知道有趣多少。那位严家主严汨,实在是让人好奇。
“挽城城主谬赞了。”严慈轻轻地笑了起来,却让我越发觉得比不上她身边那位眼角唇边一闪讥诮的冷魅。
我无意与她过多周旋,伸手取过食盒,不动声色地笑:“刚才似乎听瑕夫人说我这院里飘香,于是命厨房另做了一份送给瑕夫人。区区心意,还望笑纳。”
严慈眼波里涌动过什么,屈身行了一礼:“那就多谢挽城城主了。”
等严家两姐妹走远,我笑:“走了,去南漠的街上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