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难为他。不仅是魏腾一个人如此,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的官员都这样,能够积极主动的解决现有问题的都是能吏,很少有人具备统筹规划的能力和习惯。
在这一点上,他们远远不如商人的敏锐。对于重农抑商的农耕社会来说,官员首先是求稳,不要出事,其次求名,不要找事,所以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主动考虑问题的习惯。
当然商人的敏锐也未必就是好事。蔡瑁倒是很敏感,但他把这些聪明才智全部用来为自己牟利了。吴县房价涨得这么厉害,固然是因为空闲土地少,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原因:有限的空闲房子被他先买走了。不是他直接经手,而是他指使的一些荆襄人,用句通俗的话说就是荆襄炒房团。
这些事魏腾不说,孙策也有办法查得到。他来见魏腾,只是想看看魏腾这个吴令的态度。蔡瑁搞这些手段,最难瞒过的人就是魏腾。魏腾不附和,不制止,不举报,明哲保身,是无法做好吴令的。历史上说他坚持原则,那是因为孙策的举止伤害到了会稽世族的利益,现在伤害的是吴郡人和外地人的利益,与会稽人无关,他才不在乎呢。
所以此刻他只有尴尬,没有自责。
孙策了解了一些情况,起身告辞。魏腾不明所以,将孙策送到门外,看着孙策上马离去,嘴角挑了挑,哼了一声,背着手,回到正堂。
——
离开县寺,孙策在城里转了一圈,与一些刚搬来的部下家属见面,了解他们的情况,命人一一记录在安,承诺十天之内一定解决他们的困难,请他们不要担心。在了解情况的时候,他也听到了不少与周异有关的消息。周异接替吴郡太守之后,这半个多月一直在协调,试图解决这个问题。
傍晚时分,孙策回到大雷山,来到杨彪住的小院。
杨彪正在后花园闲坐,做出决定之后,他明显轻松了很多,连眉眼都舒展开了,额头的皱纹也淡了。见孙策走来,他起身相迎,笑道:“将军怎么有空来?”
“有事向杨公请教。”孙策从杨仪手中接过记录,递给杨彪。杨彪接在手中,伸手邀请孙策去书房说话。两人进了书房,张钧进来调亮了灯,又奉上热茶。孙策与杨彪对面而坐,孙策喝茶,杨彪将记录翻看了一遍,眉头微蹙。
“这魏腾是魏朗之子?”
“杨公对魏朗有印象?”
“见过一次面,我出仕的时候他在朝中做尚书,很快就因党锢被免了。不过听到的传闻很多,在朝臣之中,他也算是文武全才的那一类。当然,他的武不能和你相提并论,有一定夸大的成份。”
“杨公,你觉得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解决起来并不难。”杨彪放下记录,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你不用太着急,周异完全可以解决。他接任这么多天,相关的情况应该比你更清楚,只是需要从整体上统筹解决,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他顿了顿,又道:“将军,你关心下属,这是好事,但你不宜亲自解决,甚至说得严重点,你亲自去查这件事都是不合理的。关心和查访,这是两个不同性质的举动。”
孙策皱皱眉。
杨彪见状,接着说道:“你读《韩非子》,知道法术势的区别吗?”
孙策读过《韩非子》,但此刻显然不是卖弄的时候,他很客气的拱拱手。“还请杨公指教。”
“君王受命于天,宰治天下,居高临下,掌赏罚,能贵人,能罪人,这就是势,此乃天然。善用势,则如利刃破竹,无可挡者。如何用势?当依法。制立法度,君臣依法而行,各施其能,各负其责,不相逾越,这就是法。那术又是什么?术是驭下之术,仁义不施,礼又有所不足,则辅以术,这已经堕落了下乘,实质上是对臣的不信任。可以从权,不可为经。老子说为而不恃,夫子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一味的倚重术,贪图眼前之便利,难免逾越了君臣界限,影响治道。”
孙策笑了,调侃了一句。“杨公数言之间,融儒道法于一炉,果然是高屋建瓴,佩服佩服。”
“汉道本是霸王道,外儒内法,法生于儒礼,只是下流而已。若能执法而善,上溯至礼,再辅以仁义,庶几近乎道。人食五谷杂粮,既有稻麦,又有鱼肉,方能身体强健,治国也当参用儒法,只是有所偏重,不可乱了主次,忘了经权,执小术而忘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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