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崔依督羽篇（四）

候，督羽每天几乎有四五次会疼得全身抽搐，令他恨不得继续回到昏迷中去。

    崔依一直陪着督羽，握紧他的大手，希望帮他分担痛苦，心疼不已。而对于原本打算告诉给丈夫的那个惊喜好消息......她只字不提了，彻底咽在了自己一个人的肚子里。

    督羽痛不欲生，日日与病魔斗争，也无法更多关注到妻子憔悴惨淡的面容了。而崔依更是感同身受的替督羽着急，好几次晚上，她趁督羽暂且停歇睡着的时间里，离开家，想出去寻找人帮忙，或者去问问当初那名医疗士兵所说的“皇室高层的抉择”到底是什么，有没有什么办法治疗督羽。

    可是，一出家门，崔依听到的是无处不在的哀嚎痛哭。

    仿佛整个精灵王国所有的精灵，都在承受着和督羽同样的痛苦。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恐怖的黑暗中，黑夜张着獠牙！

    崔依逃也似的回了家中。

    没有谁能帮得了他们。

    ......

    这一年，崔依还不到三百岁。而在七八十年前，二百一十岁左右的崔依，初识了比她小了不到十岁的督羽。然后，在五十多年前，他们成婚在一起。

    现如今，距离他们分离，只剩下不到半年了......

    不知道前线的战事到底如何了，也不知道王国内闹成了什么样。

    崔依一直只陪伴着督羽，而督羽也不愧是心性坚韧的，硬是咬牙忍下了每次黑暗侵袭，同时还会向妻子露出有些疲软但绝对温柔的笑容。

    到后来，似是据说前线的战况有突破了。崔依督羽也依旧没做什么了解，只是督羽明显发觉了他体内的毁灭能量貌似不再那么狂暴了，仿佛失去了主导者一般。虽然依旧在迫害着督羽，但渐渐的减缓了不少，督羽开始真正得以有效的恢复，能够勉强下地行走一会儿了！

    崔依为他高兴。

    只是，厄难又接踵到来了。

    是一道完全无厘头的驱逐令，精灵督羽，将被放逐！

    丝毫不容辩解，不近人情。

    这时候，崔依督羽才不得不去关注外面的情况，发现不单是他们一家，一下子被放逐的精灵，难以计数呀！而同时，他们也得知了现如今，王国内很是混乱！战争虽然胜利了，黑龙被精灵和人类大军联手封印，但是精灵王国损失无比惨重，期间甚至还出现了有叛逆者投靠黑龙的行径！

    王国上下人心惶惶，并且不时的就在哪处爆发起一场混乱。整个王国都处于动荡之中，皇室高层因为连续的两场大战伤及筋骨，此时竟然看上去有些统理不了了！

    少见的情况出现在王国内，精灵群众开始抱怨皇室、甚至抱怨女王陛下！这是以往在精灵王国断不可能出现的！

    崔依和督羽打听的不太充分，貌似好像是在抱怨王国高层因为自己的怯懦犹豫，而不顾忠诚为国的精灵士兵的生死......

    督羽也终于得知了他被安上了什么罪名和大多遭放逐的精灵一样，都是叛国罪！可是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呀。

    崔依和督羽苦口辩解，说他们一直都在家养伤，根本没做什么呀！冷面的卫长只是问了一句有人能证明么？崔依督羽答不上来。

    督羽努力理智的辩解道，王国没有证据证明他有罪就定罪，这不符合律法！而卫长的回应仍旧无情，他说督羽也无法证明他是清白的......最后倒也是没有遮拦的挑明了说，因为现如今王国内事情太多，皇室没精力细查每一个人，所以只能宁杀错不放过！

    尽管精灵高层已经很努力做到公正了，但这仍旧是不合理的。

    督羽不知道那些同样和他喊着冤枉的精灵到底有多少是真的，但他绝对是无辜的呀！他这么久靠着信念、强忍病痛，也没做对不起王国的事，可到头来......

    督羽很是沮丧。

    而这时，崔依握紧了他的大手，温柔的宽慰他，说她会一直与君相伴的。

    督羽知道，这种被冤枉的事，崔依肯定是比他更不能忍的，要是换做当初的她，甚至能直接当众违抗命令了。而此时的崔依变了，她变得温柔细心了，督羽低头看着妻子，注意到了她的憔悴消瘦，心中感激她，又无比心疼她。

    但是，督羽摇了头。

    “不，你不用同我一起。”

    “什么？”崔依错愕。

    “留下来吧，留在精灵王国，这里的生命能量能够帮助你健康起来的。跟着我漂泊在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督羽心疼的摸了摸崔依苍白的面颊。

    “你要抛下我？”

    “......”督羽抿唇没有说话。

    “没有你，我一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崔依眉头紧锁，歪着头，努力理智的向督羽说道，想让他理解自己的意思。

    “......这是对你好。我被冤枉了，我不愿也连累苦了你。”督羽看见崔依因着自己的话而溢出的眼泪，心疼的为她拭去。

    “你别想抛下我！”崔依打掉了督羽的手，声音冷了下来，咬牙倔强。

    “......对不起。”督羽垂眉。

    “走，我们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崔依绷紧着小脸，一抹眼泪，就拉起督羽主动往家走，“既然这不分是非的精灵王国不留我们，那我们就去别处逍遥！天涯海角，我陪你闯啊！”

    “我们和离吧。”

    督羽驻了脚步。

    “你说，什么？”

    崔依回头看他，瞳孔有些发散，嘴角似扯着一抹笑，很苦很硬。

    “离婚吧。”督羽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从此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不会被我牵连，也不必随我受罪......”

    “你......”崔依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歪着头，看着离自己半米远的督羽，仿佛是在看一场笑话，苍白的脸上扯着苦涩，用讥讽的语气轻声说道，“天涯海角了呀......我欲与......”

    “我只求你安好。”督羽没让崔依继续说下去，同时也侧开了目光。因为，她的神色、她的语气，都令他心如刀剜。

    下一刻，督羽绕过了歪着脑袋呆站着的崔依，径自往远处走去。

    “你站住！”崔依终于忍不住，哑了嗓子。

    督羽没停，咬着牙，一步步沉重的走着。

    “你混蛋！”

    崔依在后面骂了起来，一如当年。

    只是，当年没有吓到督羽，此时却令他哭得像个孩子，加快脚步，跑着逃离。

    ......

    崔依不知道自己之后又闹又骂又求了多久，直到一纸离书下来，她彻底傻了眼。她觉得世界貌似都在她眼前崩塌，只单因那一个人的无情离去，她垮了。

    她再也坚强不起来，扯着眼泪鼻涕使劲的哭，不顾形象。最后她貌似还抛弃了自己的尊严，她跪在地上，抱着督羽的腿，哀求着死活不让他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总之，她都已经恨不得磕头求他了......

    这样的一幕，任由谁看见，都会指着鼻子谩骂督羽是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只可是，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督羽终被赶出了精灵王国，崔依像个泼妇一般，也没能上得了飞船。

    其实，要是换做以前的她，她能有各种其他方法达到目的。

    但是，现在的她，脆弱的就像片羽毛一般，同时还被厉风刮得遍体鳞伤，软弱无比。

    在之后，她一个人浑噩了好久。失去生活的意义，甚至有点像求死......

    她无法开导自己，只是在一次泪湿枕巾、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开始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曾经的她，天不怕地不怕，潇洒自在无拘无束。要是说她有一天会生出自杀的念头，肯定会被当时的她笑掉大牙。放肆的大笑后，就是故作调侃的说，“是呀！想想也没错。这世上，必定是没人能要了我崔依的命的，所以到头来，我自己对自己动手也是合理的。毕竟顶峰雪寒、天下无敌嘛！哈哈哈！”

    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了如今这样呢？她锋锐自信的光芒去哪儿了？

    崔依想起来，貌似是当初自己褪下黑色皮衣的那天，一切就都变了吧？

    她当初褪下了邪恶，从黑天鹅变成了白天鹅，让人得知了她本性是善良的，黑色的皮衣只是她的伪装罢了。

    但是，实际上，那不并是伪装，她身为黑暗精灵，就该有那样的黑衣！那是她的面具，用虚假的表衣隐藏内心的善良，可是同时......那也是她的御甲呀！带着不羁锋刺的黑衣，是在保护她内在的光明啊！

    她被褪去了黑色面具，成了最无辜的小猫，变得受所有人喜爱，但带来的后果就是，她也会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任何事物所伤害......

    终究，这场相遇，就是个错误么？

    崔依想不明白，她不认为是督羽害了自己，只能承认，其实是自己害了自己。

    在这一场遭遇里，她不后悔脱掉锋锐的外衣，因为这样她才能更好的去拥抱，去全身心的收获一场爱恋。她后悔的，只是自己脱去外衣后，忘记了将它丢在哪里，以至于自己想再重新将其穿起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这世事真是从不顺我意。

    我为恶时，天下皆嫌我，我为善时，天下又皆欺我！

    崔依不恨督羽，不会怨他把自己困在温柔乡中这么久、又忽而抛下了自己。她恨的，是这个世界，是这个不公的王国！

    她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了多久，才想通了。等到她起身，高高束起了长发，重新穿上了紧身黑衣，她便要这世界知道，她崔依仍旧是个魔头！

    她开始行动了，以她当年最善于的手段，灵活潇洒的游走在精灵王国与人类王国之间，寻找并规划着她的计划。

    她要寻回他。没人能欺负她，所以也不能有人冤枉她的他！

    尽管，她很有可能会真的堕入黑暗。

    哪怕......她将去往他所不喜的邪恶。

    又或，她将因此丢掉生命，失去一切。

    她也要再去拼一把，做回一遍当初那个

    潇洒的黑暗精灵崔依！

    ......

    （崔依督羽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