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闲聊的时候,多少也知道一些对方的家庭情况,因此也不至于完全抓瞎。
首先是问了一声,‘父母大人安康否’,又问候了已经成家的大哥,并祝福大哥一家身体安康。又诉说对家人的思念,最后隐隐提及了翠花,言说战争结束后便想与翠花完婚。
迟疑了一下,军官还是提笔将铁牛在军营中的近况写了上去,言谈之间只提与战友的日常打闹,说自己杀了几个敌人,赚了一些银钱,得了公士爵,又问家中可曾得到新发的土地,言说军中昨日方才吃了一顿肉,言说太尉如何的爱兵如子。
却决口不曾提及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不提被冻烂的双手,也不提身上的衣裳已经破损的厉害,更加不提那根险些要了他性命的箭矢。
只言说自己一切安好,请父母大人勿念。
铁牛不识字,都是军官写好后一字一字念与他听的,听着听着,铁牛便哭出了声。七尺男儿,虎目含泪,就要朝军官拜下。军官慌忙将扶助铁牛,万般言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若是没有问题的话,我便寄出去了。”
铁牛点头称谢,带着笑容离去。
这一日营中弥漫着悲伤与欢喜,原本死气沉沉的营地多了些许生气,士卒的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不再整日吵嚷着要返乡。而写好的信件将会统一送走,按照士卒提供的住所送往各自的家中。
云舒国的直道上,来来往往的满是信使。
铁牛的信件顺利的送到了家中父母的手中,只是他的父母同样不识字,只能去请乡里识字的书生念诵。
这些书生便没有军中识字的军官那般高尚了,读了不到千字,便收了好几枚铜钱。
乡里生活贫困,平日里哪里舍得花几枚铜钱去听旁人念一封信,只是这封信是军中幼子寄回来的,莫说几枚铜钱,便是换成几两纹银也要听。
读信的人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平淡的将信上所写念了出来。但两位老人和那个佝偻着身子的男子却听的啜泣连连,眼前的情景也渐渐模糊了,恍惚见看到那个讷讷无言的铁牛在张口向他们诉说着什么。
读过了信,老两口合计着又花了几枚铜钱,请书生写了一封回信。这下就让书生有些抓瞎了,字他是能认全的,但是不是每个字他都会写啊。
只是让他这般放弃了能得手的几枚铜钱,他也不乐意,便随便写了几个字上去,几个整日刨食的庄稼汉还能发现不成?
更何况,发现了又能如何?他可是识字的书生,天生就比这些贱民高出一等。
回信到了铁牛的手里,铁牛欢喜地拿着手里巴掌大的木牍,泪眼摩挲。
请军官读信,但是军官拿到手中看了一眼,面色便黑了下来。铁牛以为家中出了事情,慌忙拉住军官的衣袖。军官笑着解释给铁牛,又将信中一些能出来的信息挑拣了出来,说与铁牛听。
铁牛一个劲的说道:“家中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父母,兄长和嫂嫂的身体都安康,今年的收成又不错,自己公士爵的土地也发下去了,一切都安好,被书生骗去了几枚铜钱而已,不算什么。
只要家中无事,便好。
军官安抚好铁牛,阴沉着脸去找了自己的上司,还带着铁牛家中寄来的回信。不一会,上司又阴沉着脸去找了统兵将军,统兵将军阴沉着脸去找了李自来。
各自哭诉一番,李自来的脸也阴沉了下来。
不过三两日的功夫,贪心的书生便被下了狱。不过此时严格说起来也没有触犯什么律法,只是关了几天便放了出来。
战后,铁牛回乡成亲,军中的一应好友自然是一同前往,其中就包括军官。
回到乡里,铁牛自然是回家看望父母去了,而军官等人则按照提前打探好的消息,朝着书生的家中走去。
将书生脱去了衣物,绑在了院中,又将书生家中之前的东西都打砸了,才欢欢喜喜地陪着铁牛成亲去了。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原本因为数月戮战,又在冬日里瑟瑟发抖,都已经出现了逃兵,虽然事后被抓了回来,但总归不是什么好现象。
而在与家中父母通过书信后,云起要塞之中明显地弥漫着一种欢喜的气息,训练时士卒也比以前更加的卖力,整个军队都呈现出一种昂扬的姿态。
风云商也没有想到效果会这么好,比他赐下许多酒肉和银钱的效果还要好。
段凌一直都待在云起要塞里,要塞的变化也被他看在眼中,时常有意无意间提起此事。为士卒说尽了好话,又从士卒说到百姓,言谈之间与胡德夫和伍佰等人有不谋而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