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的日子,终于到来。
“日向辉月,家族的决定你已经明白了吗?”家族议事厅中,气氛无端地显得沉重,日向族中的长老们端端正正地列座左右,其中日向日足坐在了主位。
“是的,族长大人。”辉月仍旧是执礼甚恭。眼角余光却微微地扫到了屏风之后,竟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是雏田,还是花火?毕竟是议事之重地,建筑材料或者是建筑物的格局阻碍了所有的忍术探听,连辉月敏锐的感觉都不能清晰地分辨出屏风之后的细细呼吸到底属于谁。
“那么你的决定是什么?”日向日足神色里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冰冷和漠然,仿佛当年要让辉月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雏田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辉月抬头望去,每一个长老都不动声色,可是每一个长老都密切注意辉月的一切反应。突然地一阵厌倦,不是不明白怎样做对于日向一族来说才是最好,可是对于如此的世故和冷漠,还是无法适应。
“家族的决定,属下并无意见,”辉月清冷的声音不曾有一丝动摇,“放弃雏田大人,立花火大人为宗家继承人之事并无属下置喙余地。”
长老们近乎满意地纷纷点头。
虽然日向辉月并没有继承日向一族的可能,可是没有日向辉月的点头,谁也不能继承日向一族。
不仅仅是因为日向辉月掌握着整个日向一族暗处的力量,而仅仅因为作为族长,必须拥有影卫的效忠,否则,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朝不保夕的族长,又有什么意义?而这一代的影卫,便是日向辉月。
屏风后的身影呼吸一滞,可是似乎马上就平息了下来。
“只是,”辉月环视一周,神色里是说不出的高傲尊贵,“族长大人和诸位长老可见过背主的影卫?”
“生不离,死不弃。”
“你若悲天悯人,我便为你惩恶扬善,你若为非作歹,我便助你杀人灭口。”
“你付出信任,我付出忠诚。”
“踏遍荆棘,不惜生死,血脉的羁绊,生死的羁绊。”
“此之一切,即为我等生死不弃之信念。”
“既然雏田大人没有舍弃在下,在下又有什么理由,什么权利舍弃雏田大人?家族之事,本来就与我等暗忍无关,只是,若要让影卫背主,却是绝无可能!”
“这不仅仅是作为暗忍之尊严,更是我等生存在世间唯一的坚持!”
辉月目光所及,连日向日足都无法直视。那不是所谓坚持或者是信念,而是纯粹的信仰,对于影卫职责的信仰,对于忠诚的纯粹信仰。面对辉月眼中的纯粹,无人敢于逼视。
然后,辉月站起身来,转身不顾而去。
月色在辉月的身周舞动,白色的浴衣上,竟生生地有血色氤氲在空气里,蜿蜒开来。
辉月一人离去,竟然无人敢于阻挡。沉默许久,才有一名长老叹息:“影卫啊… …”
长老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家族信任辉月所统领的暗忍,甚至高于信任身为家主的日向日足,原因就是这样纯粹而毫无动摇的忠诚。可是今日面对这样纯粹毫无杂质的忠诚,长老们无话可说。
不干涉家族事务,本来就是影卫的本分,所以辉月对于究竟是立雏田还是花火作为日向家主的继承人一事没有半分意见。可是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都没有办法让身为影卫的日向辉月改变所效忠的主人。可是如果辉月不改变效忠之人,立花火作为继承人一事又有什么意义?这又如何不让长老们进退两难?
辉月踏出议事厅之后,便恢复了往常除了特别有礼之外毫无特别之处的样子。如同刚才的锋芒,根本于己无关。
我,这是怎么了?辉月仰望天空的满月,近乎迷茫。
本来就不是所谓的影卫,虽然昔日的训练与影卫毫无二致,可是作为拥有完整记忆的自己,却从未对今生己身的任何职责有过半分共鸣。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辉月一直都在扮演着自己所应该有的角色,从来就不在乎生死荣辱。一切都是无所谓的,因为生死都是毫无意义,所谓忠诚更是无从谈起。本来一直都想要随波逐流,反正是听命行事,听谁的命令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为什么会如此激烈的反对放弃雏田呢?
这就是所谓“羁绊”的力量吗?辉月近乎自嘲。
原来人果然都是渴望温暖的一种生物。
辉月这么多年来的淡漠,终于还是无法继续,因为终于有了什么不能不在乎。
不是为了所谓忠诚,只是昔日训练完结遍体鳞伤之时,一直都有着细细的呼吸声在窗外无声地陪伴。这么多年以来,那人都只是默默地陪伴,甚至没有说过一句关心的话。就连辉月主动上前,都不敢迎上辉月的目光,每一次辉月看到的,都是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可是,真的很高兴。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辉月再也不是孑然一人,茕茕孑立。
原来,不是不在乎的呢。
所以想要为那人做些什么,因为终于要试着接纳些什么,所谓温暖,或者所谓羁绊。
原来,无论生死善恶,都有一个人,能够毫无理由地牵挂你,为你担心,为你的受伤而难过。无论何时何地,她看着你的目光里,一直都能够有着温暖的光。这样的感觉,是真的很不错呢。
能够拥有,能够期盼,能够珍惜,能够回忆,这样的感觉,其实就是幸福吧?
过去,未来,生命,世界,原来就是如此。
辉月迈步前行,再无半分犹豫疑惑之处。所谓的未来,所谓的梦想啊,辉月微笑着望向远方,这一生,就把酒奉陪如何?
不过是,一人一世一睡梦,一期荣华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