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水充分,不如已经生了三个女孩的爵士夫人,因为过于紧张和压力而干瘪瘪的没有活力,母亲左手托着海里克,右手托着她喂奶长大,日后她也每天都在爵士书房的地板上爬来爬去,和海里克一起头挨头地睡午觉,抓着对方的肩膀学习走路,被抱在老爵士的膝盖上咿咿呀呀学着说话。后来父母双亡,爵士夫人去世,他们越发越的粘在一起。
在她慢慢懂事了之后才知道,这样充满对方身影的成长如果是发生在别的地方的话,是绝对不会对允许的,在只有几百人的小村庄里都富贱有分,守卫队的小孩子们都不屑和她玩在一起,更何况是身为领主之子的未来爵士?
但老爵士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他对她甚至比海里克还要宠爱,
老爵士几乎是她半个父亲,他越来越胖之后,总是喜欢坐在摇椅前慢慢地喝着酒说着之前的故事。
他会告诉他们狮心城的大街小巷里哪间面包店有最好吃的苹果派、春夏盛季的狩猎季节在树林哪里可以看到最美丽的鹿、在深秋的面具舞会上哪家贵族的装扮总是土里土气而难看无比,甚至很多王族秘史,比如在白色城堡里的书架上的某个地方仍然放着之前的雨卡丝一世给情人写的秘书、居住在城堡里的伯翰森老公爵偷偷养着比自己年轻三十五岁的小情妇,他们总是在双月交辉之后在树林里偷情,“但在阿尔贝蒂亚公主从学院回到城堡里他们就不得不取消这样的幽会了。”他笑的幸灾乐祸地说:“因为爱德华王子总是会去那片树林晃荡。”
“他去哪里做什么呢?”小小的西米丝从玩具堆里抬起头来问道。
但老爵士没有回答。其实,他一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即使西米丝和海里克多次抱着他的大腿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问道:“告诉我们吧,告诉我们吧,王子去树林里做什么呢?”老爵士也总是哈哈大笑的不回答,慈祥地用手拍了拍他们的头,继续说着其他的趣事。
但所有的叙述都会以同样的一句话结尾,“爱德华国王及他的子女们才是这个王国独一无二的统治者。”
圆胖的老人在说这句话时,平时的慵懒和臃肿总是不见,他的眼神在那一霎变得尖锐坚毅,让人能看到往日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的意气风发,即使他现在上楼梯都胖的需要有人搀着。
“但现在的国王叫做里约克一世!”小海里克这句话刚刚说完就被打了一下头:“是翰森学士告诉我的!”他委屈的捂着头大喊道。
“月桂花能和白玫瑰比?!”老爵士严厉地瞪着他,海里克撅着嘴巴低下了头。
“那个人是个无耻之徒!从小就胸襟狭窄而眼光短浅,愚笨又毫无仁爱或慈悲之心,毫无廉耻和原则,他在成年之后都未能被艾特蒙陛下封为骑士,这样的人成为王者,是利昂山谷和兰卡斯特王族的羞耻!”
老爵士愤怒地说道,而他的怒火在往后的日子丝毫没有减少半分,每当有人不小心提起远在亚达噶王城的国王,他都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发飙,连着一串的怒骂要在几个小时之后才抚着胸膛和涨红的脸慢慢冷静下来。
“是因为那个国王所以我们才迁移到这里吗?”有一次西米丝鼓起勇气问道。
“不。”老爵士愣了愣,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略带疲惫的说道:“是因为有人救了我们。”
“救了我们?”西米丝不懂地看着往窗外看去的老爵士,和海里克交换了一个满是问号的眼神。
“是因为狮心城已经不再存在了吗?”海里克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是的。”老爵士慢慢地往后靠去,再次在自己的摇椅上坐好,开口时,他的声音仿佛苍桑了许多:“火焰、死亡、灰烬和摧毁。这就是现在城里仅剩的东西。所有的人都被迫放弃了自己的房子和财富、跟着那个无耻之徒的军队一路向南。许多人在路上病死或冻死,孩子们哭着在大火里丧生的父母、老人们失去了子女、也有至死不服的忠臣被活活打死在半路上,两位公主如动物一样被锁链困在脚上关在囚车里,在寒冷的夜里穿着单薄的衣服被里约克鞭打、被士兵们欺凌……而我们,被救了。”
他指向窗外:“你们看。黄昏下的海洋,多么漂亮和美丽。在外面忙碌的人们,多么幸福。原本等待你们的命运是高高的牢栏和永不见天色的地牢,但我们在这里。为此,我们必须永存感激之心。”
两个孩子听的一头雾水:“但究竟是谁救了我们?”西米丝不禁问道。
“阿尔贝蒂亚公主。爱德华国王。卡麦伦首相大人。还有很多人。”老爵士慢慢地微笑道:“孩子们,你们要记住,总有一天会有一位英明的王者带着在这片大地从未见识过的强大军队来到这里,他会给予你们更大的荣耀,你们一定要誓死追随于他,捍卫他的尊严和骄傲,为所有的人再次获得自由和更好的生活。”
这话等于什么都没回答,两个孩子相看一眼,仍然什么都不明白。
他们看不见那个遥远的未来,但坐在被黄昏的琥珀光辉笼罩之下的老爵士却似乎能够见到,他在摇椅上露出了欣慰而飘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