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不可避免地加入了其中。
最起码,有一点让他很着迷也很喜欢的是,他找到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另一种存在方式:真正拥有纽带关系的友情,尽管这种纽带有时会掺杂着利益。
他也找到了自己这副身体和大脑的用武之地,并且在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想动动脑的念头。
另一件让他觉得新鲜的事情,就是游戏竟然复制了传统古老的校园,并且装模作样地给他们安排了宿舍寝室,还有随机配送的室友。
他的第一个室友有一头灰发,看着像是洗不掉的灰尘。
这位室友还有温和的面孔和嗓音,在热情地欢迎了欧洛斯之后,还贴心地为他介绍了这间寝室和学院的方方面面。
这位室友的名字有些古怪。名字本身不古怪,尼古拉斯是个蛮常见的名字,但是后缀就有些奇怪了。
欧洛斯亲切地叫他尼克,并且在下线之后开心地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作为一件很重要的纪念品,毕竟这是他这一生里的第一位室友。
那个时候,游戏的上下线很简单。
躺在休眠仓里,想着上线,一眨眼就可以进入游戏世界,再想一想下线,一眨眼就回到了休眠仓,很符合当代人对功能性和简洁的崇高敬意。
那天,他正躺在休眠仓里,满心期待地眨了眨眼,却一头撞进了一张满是鲜血的苍白人脸,人脸倒吊在他的床前,在看到他的时候还友好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渗着血丝的白牙。
欧洛斯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洁白的金属板。
他下意识地再次眨了眨眼,笑容依旧,还有几滴鲜血顺着这人的眼角流过。
欧洛斯不可抑制地继续眨眼,他眼中的画面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切换着,而那张笑容满面的人脸却像是定格动画一般描绘了那几滴鲜血的流动和溅落。
最后,他不敢再眨眼了,而是从另一个喉咙里迸发出了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尖叫。
尖叫声很快就引来了那位他原本觉得多余和滑稽的宿舍管理员,并且成功地把他从那个笑容里解救了出来。
那个笑容最终被移去了另一件寝室。
此后几天,这栋精致小楼里多了一些或高或低或愤怒或惊惧的尖叫、尖叫、和尖叫。
尖叫的脚步与那个笑容的移动轨迹完美重合,最终停留在了一间特批的单人寝室里。
欧洛斯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红肿干涩的眼睛。
他最近好像患上了眨眼恐惧症,也对睡梦有了一些无法言说的情感。
而当他终于等待了三个小时接通了游戏的客服电话,并向那位每个音节都透露着疲惫的接线员描述了自己的症状后,那位接线员就无力地打断了他,并且表示一定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欧洛斯觉得,这种眨眼恐惧症恐怕是一种大规模传染病,病原体就是那位名叫尼古拉斯的疯子。
而后续游戏公司的解决方案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眨眼恐惧症和随之而来的紧张焦虑:他们给上下线操作增加了一点消磨时间和舒缓身心的仪式感。
但是那副笑容始终都隐藏在他的视网膜上,无时无刻不在流着几滴红到刺眼的鲜血。
后来,他听说那个人早早地离开了圣堂学院,似乎是跑到了精灵族和矮人族的领地,还曾经带着两个奇怪的人回来,之后没几天又带着另外两个人离开,据说此后就一直盘踞在了那座混乱的厄舍城。
欧洛斯还听说他组建了一个佣兵团,也打听到了那个佣兵团的名字和徽章样式,并且打定主意远离任何佩戴那枚徽章的任何生物。
但是今时今日,很不巧,他竟然真的见到了那枚徽章,又从那个人兜帽下露出的眸色和若隐若现的尖耳发现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的那个笑容。
鲜血依然在滴落。
欧洛斯转身就跑,但是年年的箭已经追上了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