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便宜了。
“压入暗室!”萧何已不耐。
一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当年,他怎么就带进了府?!
“不!不要,爷,不要!”
半梦摇头,后退。
萧何所说的暗室,她知道的,有间暗室,是关押人的,里面折磨人的手段,很残忍,她用过。
暗影已经出来,去抓她。
半梦急速转身别开,她要逃!
转向身后,欲从后面的墙跳出去,却又被几个暗影围堵,困在中间,她绷紧了神色,问:“爷,您真的要如此对半梦?”
“或许,你说出当年真相。”
这个答案于半梦而言,毫无用处,“爷让我怎么说,是不是只要我承认是我下的毒,您就放了我?!”
“押下去!”
命令一下,暗影只有服从!
半梦的武其实不差,可终究是抵不过几个暗影,还是身高体壮的。
被押走那刻,半梦吼道:“一定是那个贱人迷惑了爷,一定是!她就是贱人!”
这话,在激怒萧何。
萧何的手紧握,下巴绷的僵直,戾气渐重。
萧何欲动,翠竹忽然轻声开口,用着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相爷,毕竟公子爱着半梦姑娘。”
她口中的公子,是何夜。
这话,成功止住了萧何。
其实萧何与翠竹之间,一直有着身为主仆的默契。
翠竹是很聪明的奴婢,她很会猜测主子的心思,也很会隐藏自己的聪明,她谨记奴婢的身份,多做事少说话。她的服侍,于萧何而言,省了很多心。
可越是这样,萧何越看不透,但还是留她在身边六年。
也许一早就明了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萧何,却还放任她在自己的身边。
——
傍晚时分,暮色渐浓。
翠竹凝着无一人的西苑,忽然觉得心里空了。
凝着已经用白布包裹的手掌,她这几年为何活着?
小时候家里穷,她被卖了,后来辗转,她被卖到了相府,相府不同于一般的大户人家,其实挺轻巧的,那时候她就决定一辈子要呆在相府。
因为这里的人,没有别的大户人家人口多,分支多。
也没有别的大户人家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更没有兄弟姊妹之间烦人的争斗,不会危及他们这些下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苦难已经远去,幸福已经来临。
那时候,正是何夜即将承相位的前一年,还没有半梦,相府赶走了一些人下人,新招了一些,她便在里面。
这即将承相位的公子要选两个婢女侍奉在侧,其中一个就是她。
那时候她觉得,自从来了相府,就特别幸运,好像所有的事情,虽然不是按照她所发展的,却总是给她惊喜。
比如,老夫人说,公子平时睡觉晚,你们不用一直伺候,困了就早些睡。
她遇到了一个好夫人,这是做奴婢以来,听到过最贴心的话。
比如,夜深了,她担忧公子有事若没人回应,便站在门外伺候着,可她竟然睡着了。
公子开门,没有骂她,反而看她受惊的模样,温柔笑说:快去睡吧,我这不需要人。
公子待下人,从没有过苛刻。
别的姐妹说,是因为公子要承相位了,很忙,他哪有时间搭理我们。
可她,总是等到公子出了书房,然后服侍他睡下。
渐渐地,已经成了习惯,公子总会在即将入睡前,轻声喊她。
轻声,是因为有此太晚,她站在门边睡着了,公子让她以后不用等了,她坚决摇头。
后来她被允许进了书房,站在门边,这已经是相府最大的宽容,谁都知道,相府的书房,是禁地。
可再后来,半梦来了,她一来就打破了所有的事情。
她不被随在公子身边伺候,而被公子调到了半梦身边,她那时已看出,公子喜欢上了这个漂亮的女子,而这个女子,也温柔可人。
温柔可人?
不过是伪装,她不时地给公子找麻烦,不时地觉得公子委屈了她,总是念叨公子陪她,念叨公子忽视了她。
仗着公子的宠,她不时做些惹老丞相烦心的事,老丞相的惩罚,渐渐都是她在代过。
她从不恨,因为是公子的命令。
公子待她好过,已然足够。
做奴婢的,从不奢求。
有一日,公子喝醉了酒,半梦不知去了哪里,那日公子醉语道:梦儿,今日你真的答应了我的求娶?
那时她的心,在滴血。
得不到回应,公子便一直问一直问,她闷声嗯了一声。
公子好高兴,他说:梦儿,你是本族人,我不碰你,我们不需要子嗣,在一起就可以了。
那时的公子,真的好单纯,单纯的让她心疼。
也许是这种单纯,让她做了从不后悔的事情,她学着半梦的声音:我愿意成为你的人。
口.技她会,自小孤苦之人,会的东西总是多种多样,虽是不精。
可也许公子是真的醉了,他醉眼朦胧地凝着自己,喃喃笑着,口中一直喊着梦儿,还说不能。
她苦涩笑着:这是场美丽的梦,我们只在梦里。
真的是一场梦,她就如一个恶魔般,诱哄着一个单纯的善良的人,一步步地走向地狱的深渊。
她是外族人,而她,不怕被诅咒,即便公子以后真的与别人在一起。
她的心,在这一夜落在了他身上。
一夜之后,她匆忙穿好衣服,又赶紧给他整理衣服,收拾了床单,却在这时恰好遇到半梦回来。
她紧握着床单,内心害怕极了,可也许正是孤高的半梦,听自己说了公子喝醉了,便什么都没有再问。
带着知足的甜蜜,她一直伴在他身侧。
虽然,再也没有入过他的眼。
她,不过是个奴婢。
已经肖想了不该肖想的,真的已经很知足。
可是,公子突然中毒了,公子去世了,她以为,自己也会跟着死去,可是没有,老天厚待了她,不禁没让她中诅咒,还赐给了她一个孩子。
回忆中断。
甜蜜,疼痛,戛然而止。
“翠竹。”
淡然的声音响起,是复始。
翠竹擦掉眼泪,转身,对上白发老妪的复始,低声道:“夫人,对不起。”
“为何?”复始问。
“是奴婢,让她回来的。”
“为何?”
翠竹忽然抬头,依旧带着泪光的双眸含笑,她瞬间就如一个胜利者,笑的灿烂,“我为相爷生过一孩子,还是男孩。”
复始摸着自己的一头华发,笑问:“你意思说,相爷是因为和你上了床,才让我中了诅咒?”
翠竹不语,只笑。
复始摇头,叹:“翠竹,相爷也夸过你聪明。”
“然后呢?”翠竹问。
“你了解萧何。”她说的是萧何,而非相爷。
一个词的差别,翠竹僵了笑。
“奴婢服侍相爷六年,还是贴身的,若是相爷喝醉或怎么着,奴婢完全有机会。”
复始问:“那你意思是,三年前的一夜?”
翠竹点头。
复始凝眉。
另一处拐角,站立的一道碧绿身影,忽然僵住。
他对小复复的唯一谎言,会不会成了永远的隔阂?
心底,到底是有些恐慌。
“夫人,天下的男子都一样,他们不会看到女人的付出,他们只爱着自己。”翠竹继续说着。
复始忽而一笑:“你与半梦的理论真像,她也说过,天下男人都信不过。”
“是啊,半梦姑娘说的,是对的。”
复始走上前,凝着她包裹着白布的手,“你不恨?”
翠竹问:“奴婢为何恨?”
“你说你为相爷生过孩子,一个敢为太初人生孩子的女子,既然爱,哪能没有恨?”
“奴婢不恨您。”
复始凝着一身倔傲的女子,虽甚为奴婢,身上那股淡然,却是谁都学不会。
起初觉得,相府的奴婢定是一等一的好,可如今听她说生过孩子,她倒是才明白,这股淡然,是看透了这繁华世间,是心无所恋,“翠竹,你明知道,我说的相爷,是哪个。”
“奴婢不明白夫人此言。”
复始视线在西苑转了一圈,败落的,太快。
上次还是春暖花开,现在就已经是萧瑟的冬季,曾经被精心呵护的,消失无踪。
她笑:“男人或许都一个样,但女人不同,你不是半梦,我也不是你。”
翠竹愕然看着她。
“半梦的爱太多杂质,她贪;你的爱太过隐忍,是孽。”
翠竹渐渐敛了眉。
“我对萧何的爱,是被他宠出来的。他一点点挤进我的心房,一点点占据着每个角落,他就像蛊,一点点啃食我的血肉,渐渐爬进心房,然后一点点吞噬,毫不保留。”
可他的爱,不霸道。
小心翼翼多过隐忍,她不知道他之前经历的那段感情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才让他在面对感情之时,保持着这种卑微的心态。
“不可否认,我爱他。”
这股表白一出,就如轰鸣之声,拉长渐散,撞击着萧何的心灵,让他抑制不住的颤抖,喉间翻滚不断。
“他宁愿不说也不愿对我说谎,可人总有自己的秘密,即便在诅咒之事上,他有所欺骗,那也是为我好。”她微微停顿,继续道:“翠竹,不是所有的事非要摊开了,才是完结。”
翠竹另一手捏着红珠子,可她不甘。
“我不是阻止你在半梦的事情上,而是说,你的孩子,也需要母亲。”
那孩子,她请求过萧何,萧何送去给了老夫人,自此,她从没有见过。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
萧何与何夜,她固然分得清楚,可是她害怕看到孩子,害怕更加想念何夜,更害怕,让孩子看到自己如此肮脏的心里。
她要报仇。
为何夜报仇。
那次,她有看到半梦偷偷在菜里下了什么东西,那时候没有多想,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半梦,与她爱着的男人上了床。
可是,结果呢?
她后悔了一辈子!
何夜的死,都是因为她!
再也站立不住,她跪在地上,哆嗦着肩膀哭泣着,哭的像个孩子。
她这一生,可求过什么?
现在想来,一直都是报仇。
所以她一直试图与半梦联系,后来又想办法把半梦给弄了过来。
她一直以为可以瞒过萧何,可她把自己调来伺候了她。
哈哈!
明明是个浪.荡的女子,却总是装的清纯惹人。
何夜啊,为何……你要爱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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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之外。
一墙之隔。
复始听着哭吼之声,虚望着眼前站立的萧何,声音冷了三分:“可听够了?”
萧何摸摸鼻子,终是抵不过她这样凌厉的神色,点了头。
“说说。”复始命令。
“说什么?”
复始冷着脸,不答。
萧何突然有些紧张,自己与复始没有默契了。
又奈何顶不住复始这个模样,一向能言善辩的人,突然磕磕巴巴了:“恩……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话刚说完,对面的人就凝紧了眉。
萧何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使劲想着,他的小复复这是让他说什么话,真是对不上这冷色啊!
“偷听了我的表白,你没反应?”复始终于开口。
“我……我……我……”
一连三个我,萧何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复始挑眉看着他,莫不是被自己吓住了?
转身,还是离开这里吧。
萧何一见复始转身,更是着急了,直接冲上去拉住她的手腕,“你别生气,我……”
复始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
萧何急了,尝过甜头的他,哪能让这么生气的复始离开,直接从背后抱住她,纳在怀里,“小复复,你别生气,我嘴笨。”
被他的气息包围,连洋装的生气都装不下去,咳了一声,“相爷嘴笨还挺可爱的。”
可爱一词,用在萧何身上,连他自己都觉得玄幻。
恰是这个空档,复始直接挣脱,闷头向前走去。
萧何扬起了笑。
阴霾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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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掉心情的翠竹,站在西苑的小厨房内,如往常一样做好饭菜,这次却是放在食盒中。
平日都是她做的,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每道菜,都是半梦喜欢吃的。
放于第一格菜时,她从袖中拿出一瓷瓶,瓷瓶是纯白色,上面红布封口。
翠竹的神色有丝狰狞。
白色的瓷瓶映入她狠绝的眸中,如寒冬的冰刃。
忽地,唇角掀起冰冷笑意,渐渐扩大,直至笑出声音,笑的那本就哭红的双眼,再次染上血色。
上天没有让她随着何夜死,可不就是让她来为何夜报仇的?!
猛然止住了笑意,猩红的双眼渐渐毒辣,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拔掉瓷瓶上的红布封,红布封被她扔在地上,她看了一眼,再也不需要合上了。
这药,她下过不止一次。
但分量都极少。
白色瓷瓶倾斜,她手微微一抖,有少许粉末掉出,落在菜上。
这少许,是她平时下的分量,早已拿捏的很准。
她手再次一抖,又是少许。
以这两份量的药量,各在每叠菜中撒了上去,恰是把瓷瓶中的药倒完,然后拿筷子翻动一下。
因为半梦的食量不大,而且,她总喜欢每道菜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