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众撤退,一点都没有犹豫。
只见石邑营兵马收起云梯,掩护着伤者,背着阵亡袍泽的尸首缓缓后撤。
将士们执行力很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就退回到了五十步外。
然后大阵中金鼓声再度变化,铜钲声歇,战鼓声起,原本静止不动的元氏本营开动了起来,成列成列地向山坡上移动。
没有用多久时间,元氏本营的两千多人顺利与石邑营交接了阵地。
这涉及到四五千人,两支兵马,在相对偏狭的山坡阵地上交接阵地,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混乱。
对于讨逆营高强度训练下的战士而言,这些都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熟极如流,连他们自己都不以为有什么可称道的。
但看得王淩这样一个外人眼中,却是惊异连连。
当然,他并不是第一个有此表现的人。
如陶升等稍晚加入颜良麾下的人也同样有过这种震撼,不过他们现在也已经渐渐习惯,并试图让自己的部众向此靠拢。
元氏营在接过阵地之后,并未做太多的调整,立刻趁着新上阵的锐气,对飞燕寨发起了又一波猛烈的攻击。
见前方的战事一切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颜良便收回目光,向身旁的王淩淡淡问道:“别驾观我讨逆营将士如何?”
王淩肃然起敬道:“将军麾下将士兵甲精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士气如虹,不愧为曾经当面逐退曹贼的天下强兵。”
颜良微微一笑道:“别驾谬赞了,这中间许多兵马训练时日还浅,还需要多多磨炼,方堪大用。”
王淩心想你这若还叫做训练不足,那其他兵马不都没经训练了么?
“将军过谦了,在下阅历尚浅,不过至今以来所见所闻,无一支兵马能及讨逆营者,即便是昔日素称敢战的西凉兵,亦远远不如也!”
颜良道:“西凉兵?那都是些乱贼,如眼前的黑山贼一般,残暴不仁,不配称兵。”
说到这里,王淩便想起了九年前他亲身经历的那一幕。
当年王允诛灭董卓,独断朝纲,堪称权势滔天,所以太原王氏诸多族人前往长安出仕。
王淩当年才只弱冠之龄,也随族人去到长安历练。
不过好日子没过多久,李傕郭汜带兵攻破长安,王允身死当场。
王氏族人也被西凉兵以为是诛杀董卓的罪魁祸首而遭到株连,王允诸子尽殁,族人亡死无数。
只有王晨与王淩兄弟俩比较机警,趁乱逃出长安,一路上隐匿行迹,担惊受怕,历尽磨难才仓惶逃回太原老家。
直到如今,王淩睡觉时还会梦到当年那场令王氏遭逢大难的惨事。
王淩也是语气激动地附和道:“将军所言极是,西凉……贼人为祸朝纲,祸乱万民,实不似人也!”
颜良道:“司徒公当年诛灭董贼之举,令天下人景仰,我亦深深敬佩,可惜尚未扶助汉祚再兴便遭逢大难。”
“这些当年祸乱天下的西凉贼,虽然如今多半身死,但仍有不少余孽尚未受到制裁,此些贼人势必不会有好下场,若我有余力之时,必当为司徒公报此大仇!”
反正漂亮话人人会说,颜良也是章口就来,反正那些西凉余孽如今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但这不是关键。
王淩闻听此言也心中一暖,感谢道:“多谢将军好意,若有那一日,在下定牵马扶鞍,甘为将军前驱。”
颜良道:“呵呵呵!此非是为别驾,说深了也非是为了司徒公,乃是为天下万民,华夏社稷也!如今朝中尚有贼人侵凌天子,擅权操政,我辈更当努力啊!”
王淩也拍马道:“将军如今带兵剿灭黑山贼,亦是为了天下万民福祉,任谁都想象不到,纵横黑山十余载的张燕,竟然被围困在小小贼寨之中,覆灭可期,将军之功,必为天下人侧目。”
颜良笑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剿灭黑山贼,也只是小小的一步,无足称道,无足称道!”
王淩道:“也只有将军有此强军,方能举重若轻也!”
颜良见逼装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多提,转而问道:“别驾与郭伯济可是有亲?”
王淩道:“确乎,舍妹配与郭伯济,王郭两家有通家之谊。”
颜良点点头道:“郭伯济如今在六山学院从张师受学,我去看望张师时曾与其相遇,郭伯济虽则年轻,但熟读兵书,畅晓兵法,吾亦多有赞许。”
“郭伯济却言,其在太原之时,多曾向别驾请益学问,尤其是兵法之事,更从别驾身上受益良多。”
“我观今日,别驾一身戎装而来,为人精干,言语畅达,说起兵事亦头头是道。如此可知,别驾亦是文武俱赡,乃出将入相之才啊!”
王淩惭愧道:“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哪里成得了什么大事。”
颜良道:“别驾如今只是未有合适的机遇罢了,他日如遇风云,必能青云直上。”
被颜良引着话题客套了半天,王淩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忙说道:“我家使君言欲与将军合兵,为剿灭黑山贼略尽绵薄之力,眼下大军已在途中,不消多时便能来到虎头山下,特遣在下来告知将军。”
若是旁人前来说此事,颜良或许敷衍敷衍就过去了,但他对王淩颇多看重,实有招揽之心,也不愿意与高幹扯破面皮,便道:“吾亦久盼高并州带兵来助,不过眼下虎头山正面已扎下诸多营盘,寻不出空余的营地给并州兵马,别驾你看……”
王淩也知道让颜良麾下兵马让道是绝无可能的,便道:“无妨,虎头山前后广阔,我并州兵马可择地扎营。”
颜良转头问道:“伯宁,虎头山西侧可有什么空地?”
辛儒想了一想道:“虎头山西北侧有一片空地,正与虎头山后一条险峻小道相连,若并州兵马愿意,可接过此处防线。”
颜良道:“好!那就如此安排,别驾以为如何?”
王淩躬身道:“如此安排十分妥帖,我立刻便回复高使君。”
见王淩要走,颜良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离别时说道:“我与别驾虽是初次见面,但觉十分投契,只可惜不能时常相谈啊!”
王淩也道:“蒙将军青眼,在下日后定当再来拜谒!”